这种话,未免太过于残忍,尤其是,死者的家属还要用言行举止,去伤害她——一个刚生产不久的母亲。
但温廷安能深切地感受到望鹤的眼神,一对温和柔润的目光之下,是一片坚韧平实的底色,仿佛,她料知到自己会遭罹这种待遇,但很快心平气和地接受了,甘之如饴,毫无怨艾。
温廷安受了触动,历经多番纠结与权衡,便不再阻止。不过,若是死者家属,做出了危及望鹤性命、抑或者是让望鹤性命堪忧之事,她是绝对不会作壁上观的。
遭罹了唐老夫人的蛋打与滔天的怨气,望鹤不避不躲,那一份娴静之色,依旧维系于深寂的面容上。
下一刻,又有一枚鸡蛋砸向望鹤,破碎不堪的澄黄色蛋液,一部分飞扑于前襟,一部分迸溅于她的颊发间,鬓发黏成绺,披散在额庭上。
望鹤的行相,渐然变得有几分狼狈,但她面色,毫无怨艾之情。
唐老夫人一直在怒不可遏地唾骂她,那些漂浮在空气之中的话辞,尖锐,狠戾,沉鸷,充溢切齿的恨意,不过,唐老夫人很快变得颓然,她嘶吼时,言语与行止,像是一柄淬了寒霜的刀匕,扎在望鹤身上时,望鹤毫无反抗,像是一潭温水,一团棉絮,不声不响。
匕首扎在棉絮,静水撞上深潭,连一丝一毫的痕迹、水花都无。
装盛在篮子里的鸡蛋,渐渐地空了。
唐老夫人训斥够了,唾骂够了,真正撒够了气,她布满褶皱与年迈的苍颜上,兀自垂下泪来,她用竹笻遥遥指着望鹤,想要叱骂些什么,但最终是胸闷气短,在唐府女眷的搀扶之下,离开了广府公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