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冉却倔强着站起身来,“走这几步,还不打紧。我们在一处,总是有个照应。”
于是便一同前去。
幸而水潭离得不远,隐在一处高高的蓬草丛里,寻到此处的人尚且不多。水面上浮着些枯草落叶,的确是称不上干净,但总好过没有。
他们将水囊装满了,正要走,崔宜却停住了。
他低头看着潭边湿泥,忽然道:“九哥儿,我有一个躲开那些肮脏士兵的法子,你要不要学?”
崔冉一怔,问:“什么?”
却见他不说话,只忽地蹲下身去,掬起一把泥,就抹在了脸上。犹嫌不够,又拿手着意匀开,三两下间,一张白净面容就脏污得不能看了。
崔冉冷不防让他吓了一跳,轻声道:“五哥?”
就见他转回头来,一张被泥糊得难辨面目的脸上,只有秋水双瞳,温柔带笑。
“我前些日子,也用过这些法子,夜里本就暗,那些北凉人见你脸上黑漆漆的,便不会来细看你了。”他道,“只是泥浆干了之后,脸上有些发痒,绷得难受。”
崔冉失语了片刻,恍然间就明白了,他这些日子都是怎样过来的。
他的这位兄长,从前不但德行出众,更是以容貌俊美闻名,是真正的皎皎明月,琅琅美玉,然而落进虎狼的爪牙之下,便是令人觊觎的羊羔了。像今日那样的事,一定不曾少过。
只能是靠着这样的智慧,才能保全自己至今。
他微笑了一下,走上前去,蹲在他身边,也学着样捧起一把泥,咬了咬牙,一下拍在自己脸上。
泥土湿润,带着不好闻的腥气,且夹杂有粗糙土块,乍一上脸,很是难受,却也予人一种奇特的安全感。
崔宜望着他,也笑,伸手替他抹匀,轻声道:“小花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