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瀛不动声色让在一边, 右手掩在袖中向成玄悄悄示意, 却在这时, 突然听见贺兰浑的笑骂声:“放屁, 简直放他娘的臭狗屁!”
纪长清紧握着剑柄的手稍稍放松,抬头看时,贺兰浑正笑着看她,嘴唇无声开合,比了两个字:“我来。”
纪长清蓦地有了种安心的感觉,他知道她不习惯与人争辩,所以他冲在前面,他吵架的功夫她见过多次,若是他自称第二,天底下恐怕没有谁敢说第一。纪长清下意识地收剑,安静站在边上。
对面,成玄柔和的目光掠过她,停在贺兰浑身上,眉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贺兰浑迈步上前,一把揪起化成焦木的翟佑送到她脸前:“你说这玩意儿是傀儡也就罢了,你说纪道长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这玩意儿哪里及得上纪道长一根头发丝什么狗屁的道法深厚,我看你是得了目疾,瞎了眼吧!”
吃吃几声,却是几个在十六卫中任职的年轻纨绔忍不住笑了起来,成玄神色不变,声音不高不低:“贫道有证……”
“据”字还没说出口,咔嚓一声,贺兰浑掰断翟佑一根手指,四处走动着给人闻:“你们闻闻,这玩意儿臭烘烘的跟烧糊的猪皮似的,还有天津桥上那个火焰妖,也是臭烘烘的一股子焦糊味,可见傀儡都是这个气味,纪道长几时有这种怪味撒谎也撒的太没边儿了!”
“没错,这玩意儿是有一股子焦糊味儿,”几个素来跟他交好的纨绔凑上来闻了闻,一个个龇牙咧嘴,“臭死了!”
“说到臭味,”贺兰浑突然顿住脚步,上上下下打量着成玄,“打从你一进门我就闻着你身上一股子臭味,跟烧糊的猪皮似的,先前我还疑心是不是我弄错了,如今你既然说傀儡才有这味儿,嘿嘿,我看你这是不打自招吧”
纪长清知道,他是要拉成玄下水,逼着成玄自证清白,好趁机抓到破绽。先前她与成玄站得靠近,成玄身上是有气味,不过是一丝淡淡的檀香味,应当是长期在庙宇道观中焚香礼拜时沾染上的,并没有什么烧糊的猪皮味——纪长清微微一怔,忽地想起了另一个总是带着淡淡檀香味和温和笑容的人。
成玄也猜出了贺兰浑的目的,并没有着急辩白:“你弄错了。”
“怎么,不承认”贺兰浑打断她,“这也简单,宫里多的是调香的高手,敢不敢让她们闻闻你身上是不是烧糊的猪皮味”
他一口一个烧糊的猪皮,几个纨绔吃吃地又笑起来,成玄便是涵养再好,此刻也有些冷淡,李瀛再也忍不住,叱道:“贺兰浑,陛下面前,休得如此放肆!”
“是,”贺兰浑从不怕丢面子,立刻躬身一礼,“臣一时气愤,礼数不周,请殿下恕罪,不过。”
他直起身,动作夸张地摇头:“这个成玄也太无耻!明明是纪道长发现翟佑意图不轨,明明是纪道长出手制服他,明明是纪道长揭露他非人的身份,怎么这个狗屁的成玄一来,纪道长就跟妖异成了一伙的了分明是成玄妒忌纪道长天下第一女道士的名头,恶意诬陷她!”
是妒忌她吗纪长清并不这么认为,默默看着成玄,就见她神色淡然:“贫道是出家之人,从不争什么功名利禄。”
“出家之人还不打诳语呢,你满嘴里有一句实话吗”贺兰浑立刻反驳,“什么木傀儡、火傀儡,天底下的高人我见得多了,有谁提过这个说法有谁听过这个说法”
他转向众纨绔:“我从不曾听说过,你们听说过没有”
“没有,”纨绔们会意,七嘴八舌给他帮腔,“我们也从来不曾听说过!”
“是啊,谁都没听过说,不是你胡诌的,又是什么”贺兰浑道。
李瀛慢慢看过众纨绔:“你没听过,不代表没有。”
众纨绔一时都不敢再吱声,咔嚓,贺兰浑又掰下翟佑一根手指:“照成玄的说法,这个翟佑就是傀儡,你们看看傀儡这个鬼模样。”
他高高举着那根断指,又踢了脚焦木雕成的身子:“他是木头雕的,雕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自然没有成长变化的过程,所以在此之前,从没有人见过这个翟佑,可纪道长自幼长在玄真观,年少成名,天下谁不知道第一女道士她从孩童长到如今,每一步都有无数人见证,她怎么可能是傀儡!”
这话说的一针见血,非但朝臣们纷纷点头,就连仁孝帝也低声向武皇后说道:“这话说到点子上了,玄真观中那么多人看着,纪长清不大可能是什么傀儡。”
武皇后笑意幽微:“阿瀛还是太心急。”
仁孝帝看她一眼:“也未必就是阿瀛。”
武皇后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