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众臣不同,延和帝的面色已经缓和下来,然而高顺御前伺候多年,深知圣上心性,他心底越是惊涛骇浪,脸上就越是风平浪静。
高顺不禁为陈适捏了把汗,早在他写的那份弹章留中不发的时候,就该揣摩透彻圣意,当官的连这点眼色都没有?这么多年了,弹劾怀钰的臣子一个接一个,拉着手能绕紫禁城两圈,可人家依然圣宠不衰,你一个六品的翰林小官,就妄想将人扳倒?未免太异想天开!
“陈适。”
延和帝一开口,偌大一个奉天殿,瞬间鸦雀无声,只能听见外面的潇潇风雨声。
御座之上,皇帝的神情很平静,甚至称得上慈和,他恂恂相问:“你可知怀钰是何人?”
陈适跪在地上,昂然作答:“穆宗之孙,扶风王之子。”
延和帝问:“还有呢?”
陈适犹豫片刻,答:“陛下之侄。”
延和帝冷笑一声:“原来你知道,朕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这一声笑令殿中人人头皮发麻,腿肚子转筋,稍微有点头脑的人,就知道此刻该低头认错了。
然而陈适却一改往日谦和作风,跪直身道:“回圣上,我朝太祖曾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晋刑律之下,只讲法理,不看私情。”
延和帝哦了一声,嘴角挂着森然笑容:“依你的意思,是让朕杀了自己的侄儿?”
“臣绝无此意!”
陈适叩了好几个头,磕得地砖砰砰作响,再抬起头时,额头已经血流如注,鲜血顺着面颊往下淌,覆盖了他的眼睫,他咬着牙,泪水唰地流下来:“臣只求陛下秉公直断,倘若陛下一心偏袒亲侄,将此事一床锦被遮掩了,臣也无话可说!只是圣人云,士可杀,不可辱,发妻被夺,臣无颜面见祖宗,今日唯有一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