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语透过垂下的盖头缝隙,从袖中取出封红,语气柔和地遣走喜娘和服侍在侧的丫鬟。
一名丫鬟退下之前,语气恭敬地道:“先生交代过,等宾客散去,夫人不妨更衣歇息片刻。奴婢将夫人的陪嫁丫鬟唤来可好?”
陆语回以微笑,“不必。”
丫鬟称是离去。
陆语缓缓地透了一口气。这一身凤冠霞帔沉甸甸的,穿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觉得累。
但是比起更衣,她只想静坐着缓一缓。心绪平静下来,才有心思理会细枝末节。
她仍旧如先前一般,端端正正地坐着,只是阖了眼睑。
来时路上,她又掉了几滴泪。
走至心欢喜觉满足的阶段,她终于又能够落泪。以前总怀疑,已经失去哭泣的能力。
曾经,明明是那么爱哭的人。
父亲卧病时,她总是哭。父亲就笑着打趣:“阿娆,女孩子家的眼泪是金豆子,要省着掉。”
她说我不要金豆子,我要爹爹痊愈,抱着我出去玩儿。
父亲便将小小的她抱到床上,用温暖的大手为她擦去满脸的泪,大多数时候,唇角噙着无奈的笑,有那么三两次,眼中有泪光。
那三两次,她看到之后,哭得更凶,但是不敢出声,怕吵到父亲,憋得狠了,双肩一颤一颤的。
父亲总是把她安置到怀里,下颚抵着她的头,大手抚着她的肩臂,或是握着她的小手,逸出微声的长长叹息。
父亲对她,心中的万般不舍,从不曾对她多说。不说都哭个不停,说了怕是真要哭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