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枂一个府中贱婢所生的孩子,自然可算是胜利者也可算失败者。
胜利的是,她总能得到那位一年在家住不了几回的“爹”的格外宠爱,只要他在家,姐妹和嫡母总不敢对她过分,府里姑娘该有的份例、以及以前被克扣的衣食和水粉钱,总能给要回来。
可若她“爹”不在,便成了被主母驱赶至又臭又黑的腌菜房住的命运了。
主母总会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胡乱从她头上拽回那些珠钗,甚至不顾大家闺秀之风,亲自把她推进腌菜房,
忍得浑身战栗地骂:“你娘一个罪婢,当年进我容家都是念在她祖辈对容家有功的份上,可她却不知感恩,还勾引大人!生下你这么个贱婢!”
这对于一个家风清正的容氏之女而言,这样的话过于失仪,但她竟那样对昕枂说话,说明当年昕枂的娘有多招容氏嫉恨。
昕枂吃痛地抚了抚被容氏扯得头皮发疼的毛发,捡起地上被拽断散落的头发,整理成束,用发绳系好,从腌缸后摸出一个陈旧木匣。
木匣里放置了小小的笔砚,和一本泛黄却保存得很好的线册小本子。
她背靠着一人高的大腌缸,吸了一口气后肺腑里就尽是腌腥味,屋里没有窗户四周都是黑糊糊的缸瓦影子,只有头顶一个瓦片大小的漏窗透下些余光。
她擦干眼泪把束好的断发放进木匣,小心翼翼捧出线册本掀开。
自打她娘走后,她住腌菜房的时间很多,被主母和嫡庶姐妹使唤的时间也多,更多时候她更喜欢一个人悄悄躲在腌菜房,酣畅淋漓地写手里那本线册本。
这是一本写了有十年之久,写得密密麻麻,字字句句都对那位心上人诉说的话的手札。
“祥郎,主母把六妹妹婚事被搁置的气撒我头上了,头发被她扯掉了好多,你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阿娘不在了,我连自己头发也没保住,愧对阿娘啊”
“如果你在的话,我猜你定会像当年一样把我拉到身后为我说话,我已经有多久没看过你迎着阳光,金光闪闪站在那些人面前,舌战群儒一样掰倒欺负我的人了?”
“我把断发收集起来了,以后见了你,就把它赠你,当定情之物,你一定不要拒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