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断喝道。
“我固欲登大位统御四海,却更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此江山基业乃我卫氏先祖马革裹尸所得,焉可一朝毁于我手!遑论天下黎民何其无辜?你我又怎可为一己之私将万万生民皆拖入战火!”
斗室之内一时静极,椎心的嘶吼倏然荡开,唯有浓重的血腥气还肆无忌惮地萦绕在鼻间;钟曷的双眼终于彻底冷下去了,某一刻或许也曾闪过杀意,却终归念及形势而未付诸于行——钟氏反叛终归需要一个大义的名分,拥立秦王是他们唯一可走的路,一旦没了这个上佳的傀儡钟氏便彻底失去了立足的根基,彼时还凭何为天下所容?
“殿下征战劳苦,如今想也是累极了……”
他幽幽叹着,紧紧缩窄的瞳孔宛如狼王饮血前肃杀的蔑视。
“明日我便将动身前往西突厥与汗王一晤,殿下便留在都护府,这些日子不必再外出……”
他冷冷起身,不待卫铮有所反应便折身阔步而去,轻轻一挥手便有穿甲佩刀的士兵面无表情地入内将门反锁,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这世上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打从叛出长安的那一刻起他便是孤家寡人,此后一生注定流离颠沛无处归依。
“舅父——”
他几乎是撕心裂肺地高声呼喊着,滴落的鲜血宛如盛开的末路之花,一步步将人诱入漆黑一片的万丈深渊。
“你会后悔的……”
“我们……”
“……都会后悔的。”
第74章
太清元年十二月, 颍川军攻破玉门关,叛军望风披靡节节败退,北庭都护府已近在眼前;天子大喜下诏封赏全军, 天下人亦总算看到了战事终结的希望,中原之地一片欢欣鼓舞, 皆以为久违的安定也终将随除夕新岁一并如期到来。
太清二年一月, 西突厥骑兵越天山南下、汗王拓那公然向大周宣战,叛军一路开关放行为之保驾,月中即与颍川军在典合城交战,半月后将朝廷军逼退至冥水。
太清二年三月, 东突厥亦挥师南下, 分裂近二十年的东西两大汗国暂止干戈握手言和, 以致整个北方皆兵戈抢攘动乱不休;朝野一时哗然,皆知是逆王与钟氏为图自保而不惜通敌叛国, 坊间骂声一片, 却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天下大乱八方风雨的既定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