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派人送钱来时,倒也没说其他,只说李大跟着二爷北上了,往后便不方便回家中探望双亲了。李大被卖入孙府,就是孙府的家奴了,他有那份孝心回来探望家人,主人家也应允已经很宽厚了,如今孙家有这些安排,他们也不敢多说其他。”
许仲阳问,“那指不定是正跟着北上了呢?”
知县讪讪一笑,“大人,您有所不知,孙家二爷生性不羁,爱好游山玩水,落不得一点儿消停。及冠后便离了远阳,四处游荡,这些年也就寄几封家书,都不曾回来过,那随从怎么跟着他北上。而且,下官昨夜差人去问了,孙府里已经没了这个人。”
之后便没人再追问了。唯有傅宝云沉默了一会儿,感叹,“如此看来,那孙家也是很有心肠的。不仅给那随从家人送去了银子,也瞒下了死讯。”
许仲阳想了片刻问道,“那知县大人昨夜探查的便是如此么?”
知县慌忙摆手,“大人,下官还查到了其他。”
本来是吵吵闹闹的矛盾,如今牵出了人命,自然就不一般了。这孙家有一随从叫周忠,之前因为田地之事和魏家家仆起过争执,但对方仗着人多,落了个下风。而被魏家打死的李大,则是周忠的好友。新仇旧恨一道来,憋得人脸色通红,周忠一时没忍住,便去找人算账了。
据孙家门房所说,有一日傍晚,天已经蒙蒙黑了,周忠却急匆匆的要出门,门房顺口便问了句他去作甚,周忠答,去报仇。门房只当他说玩笑话,也并未当真。但一直到第二日天亮,再也未回来过。之后在孙府,也未见过周忠了。
“之后呢?没人起疑吗?少了一个人,孙家也没人发现?”
知县又是讪笑,“那门房确实好奇,但见主家无人发话,以为有其他安排,便也未多问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句话还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宋扬生咂了一声儿,“你们这远阳人可真是奇怪,人失踪了为何都不报官?还有那李大,白白被人打死,活活一条人命,都未上报官府,敢情这是你们这儿的风土习俗?”
“大人,这……这民不举官不究,况且,这是他们的家事儿,若不是事关碎尸案,下官也是不便插手的。”
宋扬生白他一眼,“哼,可不是因为知县大人的‘不插手’,不然咱们如何能瞧见这陈州的水秀山青与风土人情!”
这便是明着讽刺他的无能不作为了。知县额头又开始冒汗,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幸好许仲阳及时接了话,“就目前所查一事儿,知县大人有何猜测或者想法?”
知县忙道,“得亏昨夜宋大人心细,察觉了魏显的心虚反常,下官才能顺藤查出魏孙两家的瓜葛。下官斗胆,私以为周忠必定凶多吉少,且与魏家脱不了干系。”
“……”宋扬生噎了一下,迅速恢复后,问他,“所以,知县大人认为这是魏孙两家因争执纠纷而发生的报复性杀人案?你怀疑孙家?”
知县回答的很谨慎,“这只是下官的猜测,还需搜查过孙家方可确定。不过一切皆为下官冒昧的推断,还请二位大人示下。”
宋扬生道,“有东西查总比干坐着好,既然如此那边继续查吧。只是可莫要碎尸案没解决掉,又扯出另一桩纠纷命案。”
这次倒不是知县一人去查了。他们兵分两路,许仲阳一行人去孙家本家会会家主,知县则带人去孙家的各处田庄探查。
事情好像越来越顺,没了先前那种无头苍蝇的无力感。
孙家当家人名唤孙振学,再过几年便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许仲阳一行人前来,孙振学特意出来相陪。一番交谈后,发现孙振学本人并不知晓与魏家的纠葛。他直言家中事物的打理已经交给了长子,自个儿平日里就读读书种种菜,已不过问他事,颇有吃斋念佛修道成仙的意味儿。
而至于孙家大爷孙茂林,已过而立之年,谈吐之间不卑不亢,言行举止有礼有德。对李大周忠一事也未避而不谈,直言是自己管教疏忽,才发生了如此惨案。为了规避此类事情,他已严厉警告过手下人,不可再生事端,莫招事惹事,行得让得忍得。
再说其他,孙茂林也不知晓了。随后又闲聊了几句,几人便起身告辞了。
这一趟出行,也说不清到底是有无收获。
但就目前看见的表象,孙家人知书达理,家风甚好,不像是会干出为泄私仇草菅人命这种事儿的人。
难不成,方向错了?这只是一起平常的纠纷案,与碎尸案无关?
还是那辆马车,哒哒哒的载着几人往来路赶。马车内一度又静下来,一股子低沉气压弥漫充斥着车厢,让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