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同样一件事也可以反过来理解,人类历史上每一次文艺复兴其实都是经济繁荣的副产品。人就是这么现实的。只有能从创作中获得收益,拥有对作品进行商业运作的权利,才能有更多更好的作品诞生。
“所以我一直觉得,我们做这件事的目标不是对普通人进行消费道德的审判,只是推动一种规则和习惯的建立,让应该诞生的作品有机会诞生。”
言谨听着,以为他说完了,但他没有。
“再然后,事情又可能继续变化。当所有关注和资源都流向极少数,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就像迪士尼,曾经也弱小无助受大厂欺负,失去自己创作的兔子奥斯华。但他后来也成立了西半球最强的法务团队,花钱游说国会,把版权保护期从 56 年延到 75 年,再到 95 年,就连几千公里之外幼儿园小朋友画个米老鼠都要发律师函。又或者圣埃克絮佩里,版权官司打了几十年,甚至为了推迟《小王子》版权进入公有领域的时间,他家里人一直试图证明他其实没有死,马赛海域捞出来的飞机残骸只能证明发生过坠机,反正他一定没有死。”
言谨听得笑起来,虚构故事之外,同样有好多好多的故事。
“也就像我们现在替马导打官司,看见他拍了电影被盗播,贷款还不上,濒临破产,或许有种主持正义的感觉。但一旦一个电影出品方成为垄断者,拥有绝对的定价权,不管多烂的片子观众都得买单,这种感觉又会反过来。”
言谨思索,说:“有点屠龙少年成为恶龙的意思。”
“可能世界上所有的人和事都能套上这句话吧。”周其野笑,“这是法律吊诡的地方,但也是法律有魅力的地方,你可能永远不会看到某个完美的状态被实现,只能努力让自己走在那条最迂回接近的路上。”
他慢慢地说,她静静地听,两人一起走在冬夜的街头。
“我回答你的问题了吗?”他最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