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谨回头,看见个舞女扮相的女人,梳一头梆硬的盘发,穿件绿色化纤仿缎面旗袍,手里拿着块布,捏两角展开,对她抬了抬下巴示意,说:“你立到墙角落去,我挡着,你换。”
言谨被这陌生人的善意感动,说:“啊,谢谢你。”
陌生人却不耐烦,抖抖那块布,催她快点。
言谨赶紧照办。
布挺大,黑色的,很薄,但不透,隔出一个小小的幽暗的空间。言谨在里面,隐约看见外面人的身形。两人差不多高,只是绿旗袍穿了双高跟鞋,比穿匡威的她高出一截,身上的衣服被滤去俗艳的绣花,只余剪影,配上漫散在空气里的脂粉和发胶的气味,叫她想起电影《花样年华》的某张剧照。
“大学生?”绿旗袍隔着布帘说话,声音带着点烟嗓的意思,挺特别。
言谨把 t 恤脱掉,说:“嗯。”
绿旗袍又问:“来体验生活是吧,感觉怎么样?”
言谨把学生服套上,说:“还行。”
绿旗袍又说:“回去跟你们同学讲,群演衣服很脏的,鞋更脏,要熬夜,要挨骂,也看不见什么明星。别一起劲就来,你们这样的越多,收工越晚。你们不开心,我们也累。”
语气带着些调侃,但话说得挺不客气。
“好……”言谨低头费老大劲系着大襟上的盘扣,本来还想再道谢,这时候也给憋回去了,只在心里说,放心,没下次的。
换好衣服,还是等,许久没人来管他们。言谨不耐烦,四处转了转,想找带她来的那个熟人。
这个基地都是老上海的景,拍的也都是民国戏。路上铺着电车轨道,两边是缩略版的永安公司、马勒别墅、大光明电影院。阴天不见日出,天空正在这条似是而非的南京路的尽头慢慢开始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