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新派了个活,每天早上五点起来扫公社大街,挑水,再参加公社统一的生产劳动。他后背给贴了块白布,上头写着“x派分子吴有菊”,谁打他跟前过,都要瞧几眼,人家要看,吴有菊便得直起腰,叫人看清楚,这是接受群众监督。
他一个老光棍,一天下来腰酸背痛,也没人管,躺床上直哼哼。实在受不住了,这天趁人走光,佝偻着腰挪进来。
队里只剩章望生在汇总账目。
“章会计,这会儿得闲不?”
章望生让他坐下说,吴有菊怎么着都疼,没法坐,说:“我家里弄了点膏药,自个儿没法贴后背,得劳烦你搭把手。”
章望生见他这个样子,账没汇完,先跟吴有菊家去了。
月亮升上来,大地照得透亮,吴有菊哆哆嗦嗦开了门,喊了句“黑子”,他现在一天都在外头晌午也捞不着家去,黑子饿,就到处乱跑。章望生说:“也许在我们家,黑子最近老往我家串门。”
他叫吴有菊坐着歇下,想先烧点热水。吴有菊那个简陋的厨房,都没法下脚了,碗筷泡盆里,上头飘着死苍蝇,他家里喂了两只鸡,鸡在地上拉的到处都是,还有一只,跳上案板,上头留着踩了屎的爪子印。
章望生爱干净,打了水,把厨房收拾一通,该刷的刷,该扫的扫,再一掀锅,锅里那股酸味儿冲的人眼都睁不开,是一堆馊掉的红薯饭。章望生把饭舀出来,刷了锅,吴有菊在门外见他忙,非常不好意思,他这个人,一欠人情就浑身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