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漆黑晶莹,比常人要淡色的唇此时往上拉起,是一张很意气风发的少年脸,看着她愣住的表情,把手电关掉:“等我两分钟。”
“好。”
段枞大步向前走去医务室还手电,春末初夏交接之际,他穿一件白色卫衣,温橙蹲在草地的小阶梯上,杵着下巴看他身影。
这是温橙第一次讨厌自己怎么没把手机带来上学,如果带来了的话,就可以把这一些仅存不多的瞬间记录下来。
等以后高考完,两人南北陌路,缘分有限再也见不到的时候,起码可以拿着手机里的照片回忆当时的温度和心跳吧。
回到教室,班上同学都在伏案写字。因着来电今晚就不用提前放学,温橙坐在座位上抓紧写数学试卷,放学铃打响,她刚好写完最后一题。
小组最后一位同学来收试卷,温橙抬手揉了揉脖颈,段枞拎书包出去了。
也许是因为今晚距段枞有些近,一旦靠近过就想继续靠近,人的欲望是个无尽数,哪怕如温橙,纵然知道今晚和段枞的独处时间是仰仗着她受伤和他人好来的,也飞快收拾好书包偷偷跟在他身后。
她喜欢走在段枞身后,她知道他不会回头。
梁池和周仄跟在段枞旁边,出教学楼岑梨和黎听走来,五人同行。温橙抓紧书包带,顺着人流出校园。
周仄嘻嘻哈哈地让开,把黎听拽到段枞身边:“都是朋友,黎听你自己做错了事,自己受着。跟段枞低个头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次也不是站在温橙那边,他纯粹就是哪边对站哪边。这事是你自己做错了吧?”
岑梨揉了揉黎听的手腕:“是啊听听,我就说橙子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原来是你啊。”
梁池:“不过段枞你怎么看出是黎听撒谎啊?你连监控都没看,就因为相信温橙性格跟小白兔一样,所以就信她?”
温橙蹙起了眉头,她才不是小白兔。不过她也很好奇段枞为什么知道是黎听撒谎,她之前以为段枞看了监控才知道,没想到他竟然连监控都没看。
春天末尾的风有些湿润,吹在脸上凉凉,温橙抬手拨开掉在脸颊的头发,心里因为段枞马上要回应的答案踌躇不安。
“和温橙没关系,”段枞胳膊揽着蓝白的外套,清瘦坚硬的手肘向外曲起,有月光淌在干净皮肤,甚至没侧头看黎听,嗓音淡道:“你自己问她,撒谎就爱哭。”
“噢,原来和橙子没关系啊,”岑梨拍拍黎听的肩膀,“我还以为段枞是相信橙子才不相信你的。”
“我知道错了啊,”黎听愤懑不绝地掉泪,“我都跟她道过歉了,还要怎么样。”
校门口有两辆车,五人上了车,校门口人太多,等温橙钻出人群后,只看见汽车末尾。公交车停在几米开外,温橙最后一个上车,拉着吊环挤在众多学生里。
她平时不爱坐尾班的公交车,因为人太多,基本每一次都抢不到座位,今天是因为跟着段枞,贪图和他一起走出校园,所以才没去自行车棚,把早上骑来的自行车遗弃在那里一夜。
这辆公交车的司机开车很猛,喜欢踩急刹,也喜欢幅度很大的拐弯,总之坐这辆车不太舒坦。温橙被公交车的急速晃得头晕,车上人挤人,帆布鞋踩在地面都要冒出火星子。头发被热得出汗紧贴头皮,部分又凌乱地散开,乱七八糟的不像话,用“狼狈”两个字形容刚刚好。
“噌——”一个红灯前,公交车司机再一次踩下急刹,温橙的手拉在吊环被蹭出扎实的红痕,因惯性脑袋偏向窗外,看见了汽车内的段枞梁池和黎听。
梁池坐段枞的车回家比较正常,至于黎听她此时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看着段枞,大概是为了今天的事。
汽车车窗是打开,段枞漫散拿手机摆弄,过了会把手机放在汽车坐垫上,无聊看向了旁边的公交车。
温橙咽了下喉咙,少女自尊心或许也是很珍贵的东西,她在意识到段枞侧头看公交车的那一瞬,手松开吊环蹲了下去。
以后回忆起这几秒,温橙也觉苦涩。哪怕日后将回忆再怎么美化,这一段她始终不愿意面对。
是啊,上天让她遇见段枞,既是礼物,也是索取。
索取她思春期无数个看向他的眼神,索取她千万个夜里思念他的分秒,索取她无时无刻甜蜜和苦涩交织的瞬间。也索取她,比看见月亮,小猫和自由的风更响亮的心跳声和自尊心。
红灯过去,温橙站起来拉上吊环,段枞坐的那辆汽车已经走了,她长松了一口气。有人拉了她一把,温橙惊慌中被扯到一个空位坐上,林时宜站在她面前低着头:“你喜欢段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