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字比一个字咬得重,“我费力不讨好地做这些,防的是那个教唆犯吗?我防的是你。”
关于死亡的话题不是那么好继续的,这句过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继续刚才的僵持,然而这次延续的时间格外漫长。
落地灯悄无声息地亮起,勾勒出夏冉眼底的水光,也映亮了靳司让洞悉一切的眼神。
夏冉顿感自己跌入了楚门的世界,在她虚构的另一空间里不断重复着自导自演的悲情戏码,而他是开了上帝视角的评委,三两句犀利的点评就足够让她升起无地自容的挫败感。
“我没——”后面的话她怎么也接不上,她没法一而再再而三地对着他的眼睛撒谎。
她用力闭了闭眼,双手攥成拳,指甲狠狠嵌进肉里,嘴唇也被她咬到发白,“还没到你说的那么严重的地步,至少在找到我妈前,我不会想着这种事,所以就算卡片到我手里,你也不用担心。”
靳司让不能确定她是真傻,还是在这跟他装傻装无辜,又或者说她是拿他当成了傻子愚弄,他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我本来已经无所谓了。”
夏冉感受到密密麻麻的疼意,来自身上不同地方,但在听到他这句话后,痛感莫名停歇了几秒,她抬眼看他,神情迷茫。
靳司让的力气全使在用来桎梏她的右手上,以至于他的声音轻到听上去毫无力度,“就这样不死不休纠缠下去也无所谓,至少别人插不进来,我们的问题就只能由我们两个人解决。”
他迎上她的目光,每个字咬得紧实,“可你现在却告诉我,你连自己能坚持多久都是未知数。”
她眼睫轻颤,没再看他,他继续唱着独角戏:“都到这份上了,你干脆把话说得再明白些,你究竟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迈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一周,一个月,一年,还是又一个八年?”
“这次麻烦你给我一个明确的时间,别再用等你找到你妈那套敷衍我。”
已经等了八年,不差第二个八年,他当然可以强迫自己耐着性子继续等,但他无法说服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守着一张口头支票,抱着一个虚幻的妄念,等一个不可能再回到身边的人。
夏冉感觉胸腔内有东西在震颤,唇齿也在疯狂打颤,她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靳司让没催促,今晚他的耐心充沛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过了好半会他抬起手,在半空悬停两秒,指腹摁住她湿漉漉的眼尾,极轻地摩挲了下,语气依旧轻飘飘的,参杂进几分无可奈何的悲凉。
“夏冉,我要听到你的答案。”
夏冉跟着抬起了手,她想让他别擦了,她的眼泪掉不完的,可一握上他的腕,她就舍不得松开,她能感受到他冷白肌肤里奔腾流动的血液,就算不用力也会绷起的青筋,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身上这种蓬勃的力量感让她无比痴迷。
她成功从他旺盛的生命力里吸收到了养分,同现实对抗的勇气跟着回来些。
“一个月,你再给我一个月时间。”
夏冉轻声说,“一个月后,我一定给你一个答案。
靳司让清楚,这是她现阶段能做出的最大妥协,他要是再咄咄逼人,只会得不偿失,重新把她吓回保护壳里。
“从明天开始,之后的一个月里,你不想见到我,不想跟我说任何话,都随便,过了今晚,不打算再住我这,也行,我也不会主动去找你,但是你要记住,只有一个月,如果一个月之后,你还是这副态度,又或者你给了我我不想听到的回答,那我们这次就算彻底断了,以后对方是死是活,都别管了,就保持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千万别再留给对方任何莫须有的妄想。”
夏冉看着他,忍受着声带厮磨的痛楚,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好”。
他了解她,同样她也是,她知道,他最后说的这些全都不是他的真心话。
说到底他这人比她还轴,轴到即便撞了南墙,撞了个头破血流,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不回头。
空气安静下来,谁也没再说话,夏冉的腿曲得有些发麻,她握拳轻轻敲了几下,踉踉跄跄地起身,手腕突然再次被人扣住,重心不稳,栽倒在他怀里,他顺势桎梏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关了灯。
夏冉回想起他那句“从明天开始,之后的一个月里”的保证,也就是说今晚他想对自己做什么,都在条约允许的范围内,她没有道理说出一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