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夜,你怎么在这儿?”

虽然心情烦躁,但面对这位身体向来不好的妹妹,继国岩胜还是克制住激动苦闷的心绪,尽力展现出一个合格兄长的模样,眼眸如刀刺向搀扶着朔夜的侍女小春:“是不是这些仆从欺主,撺掇你折腾自己的身体?”

“和小春无关,是我自己想出来走走的。”摇摇头否定继国岩胜危险的想法,白发雪肤的少女温和的解释道:“毕竟我已经快十一岁了,放在许多平民家里,都是快要定亲的年纪,想必父亲也不会浪费我的亲事才对。”

这个时代妇人的生产便如同是往鬼门关走了一遭,顺利诞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并抚养其长大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更别提奢求多子多福,是以虽然贵为一城之主,继国家主也只有继国岩胜、继国缘一和继国朔夜三个孩子。

在有着贵族联姻传统的当下,每一个孩子的婚事,都是一笔不容忽视的买卖。

继国岩胜与其未婚妻的婚事便是如此,但因为朔夜过于虚弱的身体和浅薄的存在感,直至被朔夜本人提醒,继国岩胜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这个走两步就要喘一喘,最大活动范围没有离开过城主府,柔弱可怜不能自理的妹妹,途经危险的丛林,嫁往另一个陌生的城池?!

当这一事实明确地摆在继国岩胜面前的时候,看着一脸苍白,神色倦怠却依旧强撑着抿起嘴角,目露亲近之意的妹妹,他竟恍惚间生出几分荒谬之感。

“……想必以父亲大人的性格,应当会为我在人见和藏原两座城池中挑选夫婿,从萩城到这两座城池的距离可不近,于是我就想着,迟早要适应这种事情,与其在路上露出狼狈的模样,倒不如从现在开始慢慢锻炼。”

不紧不慢的阐述完自己的理由,少女展露笑意,看向兄长:“到时候,怕不是还要麻烦岩胜兄长和缘一兄长送我出嫁,据说女子在丈夫家里的地位,取决于女子家里人对其的重视程度,兄长们可不会不管我吧~”

虚弱的声线显出打趣的语调,继国岩胜刚想承诺什么,一想到不久前书房中父亲对缘一出众天赋明晃晃的意动,安慰妹妹的话便直接卡在了嗓子眼里。

“——缘一与你的关系那么好,自然不会不管你。”

冷硬又别扭的话被少年狼狈地说出,神似一只有着红黑毛发的大型犬焦躁不安地甩着耳朵,将自己那不方便诉诸于口的晦暗心理隐晦地用另一种方式表现出来。

“可是没有岩胜哥哥也不行呐。”不知自己在期待些什么的继国岩胜话音刚落,便听到耳边传来妹妹轻柔却又坚定地回答。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缘一他有多厉害——”

继国岩胜忍不住反驳道,却听到妹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坦然回答:“我的兄长嘛,怎么可能不厉害,不只是缘一兄长,岩胜兄长也同样厉害啊!”

因为要和兄长说些私密的话题,继国朔夜挥手让搀扶着自己的小春离远一些待命,单手支着亭子边的柱子,毫无血色的脸上在提及敬重的兄长时,方才浮现出两团激动的血色:“或是长于力,或是长于智,或是剑术水平高超,或是统御能力出众……兄长,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比兄长本人对他更有信心的小姑娘扯扯黑红发色少年的衣角,歪歪头,用比对方更加笃定的语气答道:“岩胜兄长不会置我于不顾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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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因为自我怀疑而陷入迷茫中的人,打破迷茫最好的方法,就是给予他们一个全新的目标。

虽然岩胜兄长被城主爹养得不太聪明的样子,但只要掌握操纵少年执念的方式,以言语作为丝线操纵少年的行为对朔夜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短暂的将继国岩胜因为天赋不足而对继国缘一产生的妄念打破,返回院子里的继国朔夜这才见到了今日轰动城主府的另一位当事人。

“……兄长他还好吧?”

站在院门口等候妹妹的少年从侍女的手中接过自己体弱的妹妹,在小春走后,通透明净却在某些方面显得笨拙可爱的少年这才问出自己早就想问的问题。

“从身体上来看的话,岩胜兄长一如既往地健康。”

忙碌了一天,运动量远超自己平日里最大运动量的少女皱皱鼻子,春日偏凉的晚风让她略感不悦,扯了扯身上的披布裹紧自己本就单薄的身躯以后,方才皱眉感慨道:“只是自己决心打败的对手被缘一兄长你轻松超越,岩胜兄长颇受打击呀。”

“可是……”这一次,轮到继国缘一露出明显不解的神色:“兄长自己明明就很厉害,为什么会因为我不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