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越侯宫举办盛大宴会,庆贺楚煜归国。
大殿内灯烛辉煌,香饼在炉中燃烧,香气袅袅。
殿前竖起两排火把,照亮通往丹陛的宫道。方形篝火熊熊燃烧,焰光蹿起数米,同银月繁星交相辉映,
氏族的马车排成长龙,有序穿城而过,停靠在宫门前。
门前早有侍人等候,确认来者身份,将其引往大殿,在提前备好的席位落座。殿前台阶泼洒清水,在火光中急速蒸干,短暂腾起水汽。
殿内摆放近百盏宫灯,每盏都有半人高,铸造成树形。树枝分叉,尖端托起三只圆形灯盘,盘中注满灯油,灯芯燃烧时散发出阵阵幽香。
氏族陆续就座,松阳君和钟离君联袂入殿,分坐在两班席位之首,身边各有两名婢女伺候。高阶之上设三席,一为越侯,一为国太夫人,另一席不言而喻,自然是为归国的公子煜准备。国君未至,宴席不开。
氏族们枯坐在席位上,面前各有一张木桌,桌上摆放瓜果酒水和羹汤菜蔬。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热腾腾的菜肴逐渐变凉,高阶之上始终空空如也。氏族们终于察觉到异样。
“君上为何还不至?”
"国太夫人也未入席。"
“看那里。”
氏族们交头接耳,互相间窃窃私语,猜测越侯迟迟不露面的原因。有人看出端倪,向松阳君和钟离君的方向示意。
众人福至心灵,不着痕迹看过去,就见两人一改平日作风,尤其是松阳君,暴躁脾气不见踪影,格外能沉得住气。
"你是说……"
"八成是国太夫人不满。"
议论声又起,氏族们心有了悟,有人皱眉,有人沉吟不语,也有人暗自得意,显然是更看好国君的两个兄弟,而非在上京数年的公子煜。
钟离君端起酒盏,遮去嘴角的冷笑。
纵然楚煜颖悟绝伦,终究离国多年,除了国君的支持,在前朝没有多少根基。正夫人卧病多年,宫苑握在国太夫人手中,他更是缺乏助力。
前朝宫苑举步维艰,援手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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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阳君瞥他一眼,哼了一声。虽不喜国太夫人偏心,但两人此时目标一致,猜出对方做法于己有利,自是缄口不语。
如众人预料,越侯和楚煜许久不至大殿,的确和国太夫人有关。
此刻,父子俩坐在南殿中,国太夫人额头裹着绢带,口称身体不适,随意就要打发走他们。“我夜感风寒,不宜与宴。”
国太夫人出身梁氏,先祖曾为一方诸侯,在国战中落败,举族归附越国。
为巩固人心,三代越侯同梁氏联姻,使得梁氏发展壮大,家中出过五位上大夫,十一位中大夫,牢牢把持下军,成为越国数一数二的大氏族,权威仅在国君之下。
国太夫人是家中嫡长女,嫁入宫内数十载,接连诞下三子。妾夫人不敢掠其锋芒,先君也多有放纵。数十年如一日,她的脾气始终不曾收敛,反而愈演愈烈。
先君薨逝,今上登位。
正夫人生下嫡子,她却分外不喜,千方百计要扶持国君的兄弟,几次明言要越侯立钟离君为世子。
见越侯不愿点头,三番五次推脱,她竟拿捏正夫人家族,并联合部分氏族强逼楚煜离国,自请前往上京为质。
因为这件事,越侯首次和国太夫人翻脸,母子俩近乎决裂。
还是楚煜在离国前劝说父亲,才使得事情平息,影响局限在宫廷之内,没有在国内引发动荡。
楚煜离国这些年,国太夫人有所收敛,有意维系母子亲情。
可惜伪装终有戳破的一日。
她本就不喜楚煜,又被钟离君挑唆,干脆拒绝出席宴会,打定主意给楚煜一个下马威。
“母亲,您决意如此?”
越侯面沉似水,猛地放下杯盏。盏中茶汤洒出,溅湿了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