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也是彬彬有礼,侧身给她让开一道路。
然,就在擦肩而过之时——
许是将才起身太急,姜泠眼前猛地黑了黑,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已双膝一软、毫无征兆地仰后摔了过去。
……
醒来时,已回到听云阁。
绿芜紧张地候床边,见自家主子醒来,欢喜地唤了句小姐。姜泠含糊应了声,刚一抬眼,便透过床幔看见方才在水榭前遇见的那名男子。
他正提笔,低着头,不知在桌案边写些什么。
听见她转醒,男人与绿芜一道望了过来。
姜泠蹙眉,下意识往床幔后躲了躲。
他怎么在这儿?
女子主卧,岂能容外男踏入?若是再传到相爷的耳朵里……
似乎瞧出来她的紧张与戒备,绿芜解释道:
“小姐,您身子太虚,方才在池子边晕了过去。奴婢正准备唤大夫,恰巧这位季公子精通医术,通报了相爷后,便请他来为您医治。喏,如今公子正在开药方呢。”
闻言,姜泠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绿芜言罢,只见那人搁下笔。此时正值午后,窗外日光正好,清澈明媚的一层光影透过窗纱,险险落在男人肩头。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姜泠觉得他着实太过晃眼。
他虽未过分打扮,可言行举止,无处不透露着一种儒雅贵气。这种矜贵与步瞻身上的大不相同,相较于步瞻的清冷与沉静,他更为潇洒,更为不拘一格。
姜泠支起身,言了声谢。
刚坐直些,却发觉不远处的桌案上正摊开着一幅画,画卷上山水交错,正是步瞻赏给她的那幅《水波山色》。
见她目光凝在那幅画上,对方似乎漫不经心地开口:
“夫人喜欢季徵的画?”
季徵。
从前太傅府里,让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绿芜忙不迭替她应答:“没有没有,公子您误会了,我们小姐并不喜欢他的画,奴婢这就将它收起来。”
说话的虽是绿芜,那人却并没有看她,反倒饶有兴致地瞧着姜泠,看着后者的脸一点点涨红。
她不会骗人,更难以掩饰自己的说谎。
“嗯,季公子是我最喜欢的画师。”
他惊讶地挑了挑眉。
“听闻夫人乃太傅长女,自幼入宫受诫,画工上师承宁、孙两位大家,为何会喜欢季徵?”
季扶声的画,实在是太不入流了。
姜泠抿了抿唇,静想了片刻。
“因为……被吸引。”
“被吸引?”
“嗯,”她点点头,“我虽自幼入宫受诫,拜入宁、孙两位老师门下,旁人也经常同我讲,两位老师的画技是最好的。但我跟着老师们学画,虽完成了先帝、完成了父亲交给我的任务,却也只能窥其皮而不见骨。只有站在季扶声的画前,我才能真正体会到赏画的乐趣。”
“季扶声的画,观其皮而见其骨,观其画而见其心。”
闻言,对方低下头,轻轻笑了一声。
“公子,您笑什么?”
他笑起来时,唇角边露出一对若隐若现的小梨涡。姜泠就这样坐在床边看着他,须臾,紫衫之人收住笑,朝她正色一揖。
字字清晰:
“鄙人季徵,见过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