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知时吗?进来吧。”屋内传来宋知意的催促。
宋知时卯足了劲儿,这才把门推开。
记忆里的爷爷即便是年过半百也保养得宜。他有着一头浓密漆黑的头发,因为留过学的缘故,并不忌讳颜色,故而常常会戴一顶月牙色的礼帽。他杵着文明棍,却穿着老式的唐装,喜欢自己开着老爷车出去垂钓,也会跟着老友们下棋,他对下属严肃又宽和,对家人严厉又和蔼,这是宋知时对他仅剩的印象。
宋知时本以为会见到一个形销骨立的老人,结果并不是。
他的爷爷宋清荣穿着一身破旧的老棉衣,裸露在外的额角、脖子、手上均是伤痕。他的头发早已全白,全身浮肿得很厉害,面色黄中带青,面孔苍老得都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长相了。
宋知时难以用言语形容此时的心情,是沉重?是揪心?还是愤怒?或许又都有。
“爷、爷爷”宋知时哽咽着念了几次,才找准了发音。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宋清荣面前,“噗通”一声便直接跪在了对方面前,刚刚建起的心理堤坝瞬间崩塌,眼泪倾泻而出。
“爷爷,我是知时啊,您还记得我吗?”
“怎么会不记得,我还没有老年痴呆到这个地步吧?”宋清荣笑着朝宋知时招了招手:“快起来,让我看看你。”
宋知时忙不迭地站起来,他想拥抱一下这个老人,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不错,都长这么大了。”
“可不是嘛,知时都快25了。”宋知意刚刚已经大哭过一场了,现在又忍不住热泪盈眶了。
看俩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宋清荣也有些无奈了:“别哭了,都是大孩子了。”
话是这么说,可宋知时的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不,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哭的。
只有宋知时自己才知道,他之所以哭,是他们之间已经分开两辈子了,如今的团圆,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宋清荣打起精神问:“这些年,你们还好吗?”
宋知意看了一眼宋知时,良久才道:“我们都好,都好。”
短短的一句话,就这么概括了十年的辛酸时光。
三人聊着聊着,就不由地聊到了宋世安身上。
宋清荣已经知道宋知意离婚的事情了,现在得知她还带一个孩子,脸上写满了的愧意:“都怪我当年太草率,没有给你找一个好的依靠。”
宋知意却不这么想,当时的情况下,自己嫁出去就是不受牵连最好的办法了,又哪哪能面面俱到呢。
她安慰宋清荣:“爷爷,您也别自责,这人都会变的,谁又能料到以后的事情。”
宋知时跟着帮腔道:“就是,谁知道那刘爱民会变成这样薄情寡义、忘恩负义的小人呢?”
宋清荣有些发愁:“你带着孩子,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宋知意其实已经不准备再找了,但她也不好直说,生怕刺激到宋清荣,只能道:“爷爷,现在是新时代了,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也可以出去工作,再不济,这不还有您留给我的房子和钱嘛。至于再找,也得看缘分吧。”
“好好好。”宋清荣连声称是。
这时,许劲松在屋外喊道:“宋同志,茶水来了。”
宋知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回道:“许叔,您直接进来吧。”
许劲松一手端着茶具,一手拎着几个暖水瓶就这样走了进来,宋知时上前想帮忙,也被他拒绝了。
宋清荣看着人高马大的陌生人问宋知时:“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