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孟千舟说着复又跪下,朝着谢景的方向嗑了个头,字句铿锵有力,“臣恳请陛下准许沈知雪出宫!”
话音落下,书房里一片寂静。
许久,才听得谢景一道幽幽的叹息。
他望着地下跪得毕恭毕敬的孟千舟,神情复杂,“朕本以为这些天,你会有所感悟。”
“臣知道,臣此举让陛下失望了。”孟千舟咬咬牙,“但请陛下听我一言!!”
“陛下爱护臣之心,臣万死也难报答清陛下的恩情,但正因如此,臣才不能放任沈知雪留在宫中!”他一字一句道,“此人身份敏感,往小了是俘虏,但往大了说就是质子,破坏两国邦交,谁也说不清留这样一个人在宫中是福还是祸……”
留在宫中,倘若楚国知晓后借机发难,到时候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但如果交由孟府看管,一来沈知雪不在牢狱之中,楚国就算想要人也没有真凭实据;二来,就算引发了祸患,也可以推到他一人身上,保陛下安宁。
这是孟千舟在家里苦思许久的结果,这样一来,既可以保全陛下,也可以保住沈知雪一命。
谢景轻轻捻着腕上的珠串,目光渐冷。
“若如你所言,这沈知雪还是个烫手山芋,是景国不能留的祸患了?”他定定地看着孟千舟,道,“既如此,放回楚国便是”
什么?!
四皇子正在四处搜寻他的踪迹,若放回楚国,那才是真真正正地要了他的命!!
孟千舟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大喊出了声,“万万不可!!!”
当他回过神时,忽然发觉堂下一片死寂。
孟千舟额上滚下两滴汗,背上一片潮湿。
他顿时明白了。
谢景刚才那一句,分明只是试探。试探他到底是真的为君为国,还是为了自己的一片私心。
“……”孟千舟跪坐在地上,轻嘲地笑了一声,“看来我再修炼一百年,也瞒不过陛下。”
谢景一字一句道:“朕真的对你很失望。”
他从来没想过,孟千舟会昏聩至此。
“我已经别无选择。”孟千舟笑着,语中带着些许哽咽,“陛下,您知道吗?那年上元节佳夜,我在宴席中初见了当时还是太子的您,本以为是我一生之幸,可我怎么都没想到,雪处疑花满,花边似雪回[1]……终究是认错了人。”
谢景喉结滚动,半晌后,才低声道:“朕知道。”
“不,您不知道。”孟千舟摇头,眼中含泪,“那年我在郊外爬山,不小心踩空滚落,是一个面容姣好、眉眼间如梅似雪的少年救了我,我至今都记得,他那样纤瘦,背着我一步步往山下走时,步伐却那样的稳。我磕破了脑袋,格外畏冷,他便把大氅盖在他身上,全然不顾他自己……我就是那时对他一见倾心。上元节你我初见时,有那么一瞬我以为你是他,我以为你是他……”
他颤抖着,面色痛苦,“可你不是!!”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沈知雪才是你要找的人?”谢景哑声问。
孟千舟咬牙道:“是!”
谢景张了张唇,想说的话最终咽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谢景放下了茶盏。
“朕知道了。”他起身走到窗边,负着手背对着孟千舟,道,“明日我会下一道旨意,让沈知雪跟你回孟府。”
孟千舟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不防听到这些话,突然顿住了。
大约他也没想到,陛下会答应他。
“他虽是战俘,但身份不凡,你不可欺辱于他。反之,还要以国礼待之。你能做到吗?”
孟千舟茫然地跪坐在地上,都说幸福来之不易,这一刻,他竟然不敢伸手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