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那吃烧饼的少年显然听得目不转睛。
单玲珑扫了一眼,她那愚蠢无比的师兄莫峥满腹心神都放在这个故事里,手里盘玩的竹条都一动不动了。
老人拿出一把竹伞,递给茶馆外的人。
他嗓音有些沧桑,有些感慨,“我父亲少时曾在寺院修持,学过几年佛法。后来心慕红尘便利落下了山。常年走镖,我对于杀生并无多大感觉,可不知为何心里却颇记住这个告诫。那伙强盗之首舞着一把长枪,威风赫赫,勇猛至极。过往的商客,就没有不被他截下的。直到有一天,那日艳阳天于竹林间遇到一个白马客。”
“那是位少侠,白衣如雪,骑的马也是一匹神骏的白马。”
“他背后有一把剑。”
“我当时不肯补刀,被强盗们手束缚手腕藏在竹林里的一块巨石下,偷偷观望着这场风波。”
“强盗们只觉得这是个肥羊,这段时日常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想去北域,见识那天下七宗之二的两峰间的论武大会,此前他们已经收拾了许多少年。武林中行走江湖的人,哪有几个穿白衣的。”
说到这里,众人大笑,显然觉得很有道理。
白衣向来不耐脏。
追求点风度,行走江湖的少侠,也多是选择蓝衣。
老者却只望着跪地求武的青年,神色中有几分回忆,“可那一次他们看错了,我藏在巨石旁时,只隐隐看到那匹白色的马,以及那如雪一般的白衣,以及他怀里的少女。强盗里的大当家,手持银枪,站了出来。他当时于北域有个诨号,叫做‘碧血银枪’。这是我后来逃出强盗窝,回家养伤后才知晓的。”
“我听过这名号啊,天机门地榜曾经挂过这名头。”
“居然是‘碧血银枪’?那可是北域边境曾横行一时的盗匪,只是后来不知是何缘故一夜消亡。”
“墨老头,你岂不是骗人的吧。上次你同我们说这事情时,可没说这强盗有这诨号。”有熟客叫道。
老人哈哈一笑,“有些故事总要有几分遮掩的。时隔多年,正值试剑大会,我也才拿出来说道一二。”
“快快道来,你这故事真是听多少次都不过瘾。”有人叹道。
“好好好,且说那日大当家站了出来,却只让那白衣客若识趣就快快离去,唯一的条件便是留下那怀中少女。”
“咦,他倒是一个豪爽的人。”
“我记得他曾抢过不少女子,可最后倒也不少女子留下来,愿意追随他的。”
“呵,那不是名节已败,无处可去,只能留下。”
“不管如何,他唯一的原则不伤幼小妇孺倒是值得一叹的。虽是盗匪,但也不是一般的盗匪。”
“那……墨老头,你当时年纪不小,又是怎么活下来的。”有人问。
“他信佛,听商队里人说我父亲曾经是个和尚,便留下了我的性命。”老人坐在了茶馆中央的收钱处,叹道。
此时,原本好奇听着的少年已然有些气呼呼的。
他从行囊里拿出一本油纸包裹的书本来,又拿出一只小巧的从西域传来的鹅毛笔。
他在书本上画了个乌龟。
“都怪你。”
“都怪你。”
少年嘟囔着。
书本上已有不少的画作,多数是些山水,草木。此时,远山景色近处竟是出现了个爬行的乌龟,滑稽至极。
灰衣人也不生气,倒是取过笔,勾勒出一块巨石。
老人依旧叙说着那个故事。
“大当家瞧中了那少女,可不仅仅是他一人瞧中。那竹影里的白衣客,头上戴着一斗笠,怀里少女脸部遮着一块白纱。我那时眼睛受了伤,只能看见模糊的身影,人的面目却怎么也看不清。只知道那时风吹来时,白衣客怀里的少女面纱掉落时,竟有不少观者看得的武器都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