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比想象要漫长,走到黄昏,也没看见卫夏,倒是见了一间茅庐立在远处,卫韫看了看天色,同楚瑜道:“怕是有雨,我们先歇息吧。”
楚瑜点了点头,同卫韫一起走了进去,三人敲响大门,却是一个老者开了门。
老者头发雪白,看上去八九十岁的模样,卫韫恭恭敬敬说了来意,又给了老人银子,老人看了银子一眼,摇了摇头道:“你们进来吧,帮忙做顿饭就好。”
三人连连道谢,进了茅屋之。
老人身形佝偻,卫韫去房做饭,楚瑜安置了顾楚生,同老人坐着聊天。
房屋不大,老人的声音清晰传到厨房来。
“我姓李,叫李谋,以前是元城郊外种地。我有三个儿子,八个孙子,还有重孙,年纪大了,记不太清了。”
“那他们人呢?”楚瑜好,老年人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顾楚生皱起眉头:“莫不是他们遗弃了您?本……我去找他们,一定要按律处置!”
“抛弃?”李谋愣了愣,随后赶紧摆手道:“不不,我不是被抛弃的,我是自愿出来的。”
“我活得太长了,”李谋叹了口气:“我八个孙子,五个充军,说是要给我们留后,重孙也都去了,家里就剩些女眷和老人。我儿子也已经六十多了,没什么力气了。我在家做什么啊?税赋重,天天打仗,家里还字都吃不饱,给我一个老年人吃的做什么?”
“我不想麻烦他们,”李谋苦笑起来:“反正我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便自己来了。这屋子我也不知道是谁的,自己占了住了,我还干的动活儿,外面栽了些小菜,我就天天等着什么时候死,但是等啊等,也没死。”
“他们不来看看您吗?”顾楚生皱着眉,李谋愣了愣,片刻后,他苦笑起来:“兵荒马乱的,看了做什么?经常来看,万一什么时候不来了,我心里还难过。倒不如不要来,就算有一天真的来不了了,”老人叹了口气:“也不觉得难过。”
听着这话,卫韫在厨房里炒菜的手顿住了。他看着外面阴暗的天色,好久没有动作。
而顾楚生和楚瑜也沉默下去。老人却是笑起来:“你们这些年轻人,多大点事儿就愁眉苦脸的。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李谋拍了拍顾楚生的肩,站起来道:“生死之外,均无大事。哪怕是生死,于这世间,也是了无痕迹的。”
这番话并没有安慰到三人,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沉默着。
这一顿饭里有楚瑜打的鱼,老人吃得高兴,连连说好久没吃到肉了。
等到夜里睡下,因为只有两个房间,便是顾楚生睡一间,老人单独睡一间。卫韫和楚瑜到大堂里去,外套打了个地铺,便睡了。
夜里有点冷,卫韫将大氅都给了楚瑜,将她揽在怀里。
两人即将入眠时,卫韫突然开口:“我希望这一仗打一点。”
楚瑜没有说话,她伸出手去,将人揽在怀里。
卫韫低哑着声音,认真道:“我希望这一仗早点结束,希望有一个安稳的朝廷,谁做皇帝我都无所谓,我就希望他能安安稳稳的。我希望这天下的老百姓都有饭吃,希望这位老人家的孩子都在,希望他们能接他回去,不会因为缺少粮食,让他选择到山野里来。他们能每天想见面就见面,也不用担心哪一天就见不到了。”
“我希望他们能好好的,”卫韫抱紧楚瑜:“我们也好好的。”
“了。”
楚瑜闭上眼睛,她给予着他温暖:“小七,了。”
休息一晚上,第二天清晨,三人便重新启程,老人家送着三人出来,还送了三人一点小菜。顾楚生连连推辞,老人却还是交到了他手里,高兴道:“公子,您回元城边上的长乐村去,找到户主叫李乐的人家,就同他们说,我还好,让他们别担心,啊?”
顾楚生犹豫了一会儿,点头道:“老人家,您放心,我一定让你们家粮食够吃,到时候我让他们来接你。”
“不必了,”李谋叹了口气:“这皇帝不好,接回去了,没多久我又得自己走回来。公子,”李谋拍了拍顾楚生的手,语重心长道:“乱世保重啊。”
顾楚生没说话,他提着手的小菜,突然觉得有万斤重。
卫韫背着顾楚生、带着楚瑜走了很久,突然听到了人声,卫韫抬起头来,便看见卫夏等人打马而来。
卫韫舒了口气,卫夏赶了过来,焦急道:“王爷,你们没事儿吧?”
“没事儿。”
卫韫摇了摇头,转身道:“有马车吗?顾大人受了伤,怕是骑不了马。”
“有。”卫夏赶紧过来,让沈无双上前来,给顾楚生看诊过后,便让人抬着顾楚生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