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仲秋,老臣借着宫宴敬殿下一杯。”尉迟严举杯相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大人是国之重器,为我大周殚精竭虑,怎么也该是本王敬大人一杯才是。”
郁祐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这位御史大人向来是眼高于顶,说得好听些是文人气节,说得难听些那就是清高自傲。年轻时还因这执拗的性子受过先帝的训斥,也得罪了不少人。几起几落,才磨了脾气,坐稳了今日得位置。但老则老矣,虽有收敛,脾气还是臭得依旧。他能过来敬一杯酒,那当真是不容易。
“这酒还是老臣敬殿下的,”尉迟严顿了顿,“是老臣替小女敬殿下的。”
郁祐起初还未反应过来,思忖半晌才想起,这尉迟严有一独女名唤尉迟敬柔。老御史虽然脾气古怪,但对这个女儿却是疼爱的不得了。可惜这尉迟姑娘自小患有心疾,在深闺中长到二十余岁也未婚配。
就在半月前,尉迟敬柔的心疾复发,性命危急,尉迟严便寻尹都,就为了翻出一株木灵芝做药引,救女儿的性命。郁祐也不晓得这木灵芝是何物,只听人说生长在极南处,百年难遇,十分珍贵。他与尉迟家交情不深,但想着人命关天,便也四处派人寻找。那时谢诏在南面整军,郁祐在信中提了几句,却也是凑巧,谢诏命人连夜奔袭,将偶然得到的一株木灵芝护送回了尹都。
东西是送到豫亲王府的,也是郁祐亲自送上门的,但归根结底是谢诏的功劳。想来是尉迟严不晓得其中内情,权当是郁祐的恩情。
这人情既然送出去了,此时再挑明也不好,郁祐索性应下了。左右夫夫一体,谢诏的便是他的。
“尉迟姑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承蒙殿下相助,小女已无大碍。”
郁祐微笑,“如此便好,本是举手之劳,尉迟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尉迟严瞧着郁祐的眼神都比瞧旁人明亮些,恳切道:“救命之恩,不得不报。不瞒殿下,老夫活了五十余载,就这么一个女儿,视若掌珠。此番若是她有什么闪失,老夫怕也是要一同去了。因而,殿下于我尉迟家乃是大恩呐。”
“敬柔病愈后也一直惦念着殿下的恩情,想要当面同殿下致谢。”
“大人客气了,若是尉迟姑娘愿意,他日可以来王府做客。也无需旁的什么,姑娘身体康健,便是本王积福了。”
尉迟严的神色一松,又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末了看了一眼那群舞姬的方才,才开口道:“这本是失礼,只是老夫这女儿性子也是执拗,请了陛下的恩典,于宫宴献舞。只是想当面敬殿下一杯。”
郁祐微愕,看向那些作舞的美人儿,丝竹声罢。只见那为首的美人朝着御座行了礼,摘下了面纱,露出清丽的面容来。
“民女尉迟敬柔,参见陛下。”
“尉迟姑娘免礼,身子可好些了?朕记得那几日尉迟大人可是忧心如焚呐。”
“谢陛下.体恤,民女已无大碍。”
郁璟点头,“嗯,那便好,此番你还是要多谢豫亲王,正好趁着今日佳节敬一杯薄酒吧。”
尉迟敬柔称是,而后小步端重地走到郁祐面前,“殿下,小女尉迟敬柔谢殿下救命之恩。”
说着她接过宫婢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郁祐也爽快地回了酒,人家姑娘这般客气,他总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这尉迟姑娘瞧他的眼神好像不大对劲儿啊。
美人眸似秋波,含羞带怯地望着郁祐,其中仰慕之意无处可藏。那小女儿家的娇态,让郁祐背脊一僵。
接着,尉迟敬柔便从袖中掏出了一只金丝香囊,“这是小女所制的粗陋之物,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郁祐闻到了桂花香,仲秋节送桂香,那是大周女子示爱之举啊。
这风流债,他可是惹不起。若是让谢诏知道了,指不定要闹上几日呢。
“尉迟姑娘,这……怕是不好吧,你未出阁,若是叫扑风捉影的人听了去造谣生事,恐损了姑娘的名声。”郁祐刻意压低了声,其余人等听不清这处在说什么。
美人儿睁大了眼,眉间似有哀色,“敬柔自知貌陋才疏,不敢痴心妄想,只是,只是想将这一片心意,赠与殿下。”
“……”郁祐的耳根子软,最是听不得女儿家的哭诉。又念着这位尉迟姑娘尚有心疾在身,要是一个心急发了病,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多谢姑娘美意。”郁祐接过香囊,塞进了袖中。想着回去只说是宫宴上御赐的便好了。
郁祐没想到的事,今日他与这尉迟姑娘的缘分着实又些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