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冷清秋死在牢里了。”
“……什么时候?”
“就是今早,狱卒送饭的时候人已经僵了。是自戕,墙上全是血,脑袋都撞碎了。”
郁祐放下碗筷,擦了擦嘴。昨日从牢里出来,他便料到了。冷清秋既然选择了掩盖郁暄的罪行,是死是活已无分别,就算押解回了尹都也不能如何。
冷清秋这样做,只不过替郁暄料理干净了脏事儿,叫他没了后顾之忧。顺道给他扣一顶办事不力的帽子,削了功劳。
“小皇叔,这下可怎么办啊,人死了回到尹都死无对证,还怎么在父皇面前揭露老三。”
“他便是不死,你也问不出什么。”
郁璟极为惋惜,“好不容易抓住的把柄。”
“把柄还在你手里,来日方长,自有拿出来用的那日。左右供词画押一样没少,回了尹都,太子这功算是立下了。”
听他这么一说,郁璟面上又露出些许骄矜,笑道:“还得多谢皇叔指点。”
郁祐嘬了口春茶,瞧着外头杏雨梨云,花明柳媚,扬起了眉梢。
再回尹都,便该是风起云涌了。
车队是正午时分起行,许大人带着州府上下官员夹道相送。人群中还有个身形瘦削的少年,躲在小厮的伞后,郁祐看了一会儿,认出是李大人家的那位小公子,点头一笑。
放下帘子,扭头瞧见方才还在闭目养神的人正盯着他。
“在看什么?”一条腿被裹成萝卜的谢小将军平和道。
郁祐是真看不懂他了,半个时辰前谢诏还被留在州牧府东厢房里昏迷不醒。不知道谢小将军是发的什么疯,从榻上惊醒后,追着人就出来了。郁祐叫他在此休养两日,可他执意要一同回京。
他这腿是实在经不起折腾了,郁祐只得叫人再去多备驾马车。可谢小将军又不情愿了,偏要和他挤一挤。郁祐被他吓怕了,不敢拒绝。
“没什么,就是外头的景色,再来就不知是春是秋了,”郁祐随意道。
“殿下若是想来,年节前我陪着殿下再来拜会老太君。”
不大的车厢里传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谢小将军,本王以为昨日的话你是听进去了了的。你是聪明人,应该晓得死缠烂打不会有任何结果。”
“你也曾对我穷追不舍。”
郁祐平静地看着他,袖下的手攥成一团,告诉自己切莫心软。就算谢诏于危难中救他,就算谢诏说得再真心实意,就算……总之是不行。上辈子他已然走错过一回了,此生再行差踏错,就辜负了这条性命。
“那本王同你说句对不住。”
谢诏不说话时,轮廓分明的脸异常冷峻。他在军营中说一不二,雷厉风行,好些资历深的将领,也不敢在这位年纪轻轻便功勋卓著的小将军面前放肆。但现在,谢诏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郁祐,好像是郁祐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
“我不信你如此薄情寡恩,郁子衿,到底是什么叫你转了性子,对我唯恐避之不及。”
“……你便当我是个薄情寡恩的浪荡子吧。我风流成性,贪图新鲜,想在风月堆里混迹到不举的那一日。谢小将军,可以么?”
“你若是贪图新鲜,我可以每日都学着新法子叫你舒坦,你若移情别恋,我就将你身边的蜂蜂蝶蝶都驱走,叫你只能瞧着我一人。无妨你沉溺风月,来日我自会管着你,叫你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
郁祐扶额,“你真是……”
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马车微微颠簸,车身左右摇晃,谢诏抓着窗棂稳住身子,盯着郁祐不放。像是要将他的每一寸都瞧仔细。
“你说喜欢本王,那本王问你,”郁祐鼓足了气,“他日尹都若有变故,太子与郁暄,你会倒向哪一方?”
“三殿下恭顺谨慎,从无夺嫡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