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纱轻拂,珠帘微动,和顺公主步入内室,看方子静正拿着书看,听到珠帘声便抬头,看到她一笑:“孩子睡了?”
和顺公主坐在妆镜前卸下钗凤,命所有侍奉的丫鬟退下,笑道:“今日子兴和你好端端拦我话头作什么?”
方子静含笑起身过来替她卸钗环:“公主明敏。”却一字不多说。
和顺公主点头:“子兴拦我,我想着是不是还是许莼那龙阳的老毛病。结果你也把话题往外带,我细想了想,想起好端端李梅崖怎么品评起临海侯和庄状元范探花的姿容来?再想一想靖国公刚闹的满城风雨……”
方子静在和顺公主后看向镜子,在镜中以指按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和顺公主道:“我何尝不知道不可说。只是难道真就这么日久天长拖下去?君不立后臣不娶的,哪里是个长久法子?如今靖国公这么一打,自然是没人嚼舌了,况且还有那两个美姿仪的状元探花在,也没那么扎眼。然而终究难长久……不是我说,寻常男子之爱,尚且不能依仗,更何况是那一位?”
方子静直接忽略了那寻常男子之爱不能依仗的话,酸溜溜道:“难道你我能有置喙的余地?你看子兴定然早就知道,却一言不发,一字不曾露过,他自幼伴君,最知君上性情,此事必不可转。”
和顺公主道:“子兴一字不吐是对的。然则你我也已上了这条船了,我如今才明白过来谢骞的意思,难怪那日我说圣上封了我为女尚书,你大惊失色,原来是这个缘故。这么说来,今日许莼好端端忽然说宗室的宗禄,该不会是你调唆的吧?”
方子静道:“我一字未提过宗室。再说了,如今这位一直很是嫌弃白吃禄米的皇亲国戚的,也不是第一次说了,但凡申饬黜落罪臣,哪一次不斤斤计较提到白费国帑的话头呢,他是慎杀,但哪个被问罪的不被发去边疆或是河工效力了,他可心疼那些俸禄得紧。”
她将发髻全部放下,看着镜中的丈夫雄心勃勃的面容,叹息:“但嫌弃归嫌弃,皇上不也没敢动宗禄,撤藩已惹了众怒了……便是方家……”
她将话咽了下去,方子静面容从容:“便是方家近亲也有诸多不满。我知道的,但这一位君上确实与我从前觉得的大不同,我想,兴许他真能做到呢?毕竟如今他这种种作为,已不像个圣君,倒像个圣人了。要不是有许莼在,我还真以为他是无欲无求了。”
和顺公主道:“便是要削宗禄,也太操之过急了。”
方子静笑:“年轻人血气方刚,你看许莼去津海卫,三年做了十年的事,如今回朝,急着做事,也无妨。我也觉得军制这般拖下去不好,洋夷一日千里,我们不可能安枕无忧的,若是一直如此,十年内海疆必然生事。我本也觉得操之过急,但一想兴许是我年岁渐长,凡事竟也求稳,不敢赌了。”
“难怪皇上敢启用许莼这样不拘一格的人,我看朝中之大臣,再能干也舍不得这么全心全意毫无挂碍地埋头冲,我到底还是眷恋着娇妻爱子,舍不得
去得罪天下人。既然他们君臣一个敢想,一个敢做,那我何不护一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