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翊忍着笑的眼睛,忽然反应过来:“九哥!”
谢翊终于笑出来:“把朕撇下孤零零的,自己和人喝得醉醺醺回来,连别人的菜色都记得清清楚楚,朕还没吃醋,你倒先吃上醋了。”
许莼舀了一勺蟹黄豆腐去堵上了谢翊的嘴,恼羞成怒道:“九哥!”
谢翊看他羞恼,目含愠色,亮如宝石,到底没继续撩拨他,只接过那勺子慢慢吃尽了那鲜美的豆腐,才含笑道:“所以方才那一番有九哥足矣,是从这足矣园上想到的?”
许莼窘迫才渐渐散去,自己也喝了两口:“有些感触,之前本也一直告诫自己不可贪得无厌,只一心为国,便是为九哥了。昨日去了园子,想造园之人已逝,木石无觉,仍然花发叶萌,天生地长,自得其乐。”
“九哥明明待范大人十分珍重,他却辜负了九哥的心意,轻抛了自己性命。如此想来,我与九哥难得相守,更不可贪图太多,只求不负九哥待我的心意,更不负这些风景。至于什么千秋功业,万年富贵,与之相比,倒也都不算甚么了。”
谢翊目光幽深看向许莼,从未想过面前之人,虽然清浅通透,却真能通透至如此,久久不言。
许莼看他如此,忽然又有些羞赧,又亲自剥开了只石榴,将石榴籽掰开落入冰蜜酒中,然后将晶莹剔透的琉璃樽双手奉与谢翊:“请君但享樽前乐未央。”他目光只盯着谢翊,眼角眉梢,皆是风情。
谢翊接过那樽石榴蜜酒,里头细碎冰块与红宝石一般的石榴籽交杂碰撞着,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朕富有天下,与卿共有天下,有何不可?但此刻他却知道眼前这孩子是辗转委婉地在他跟前剖白心意。
他知道他这些年的悉心栽培,也大概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他只是婉转表达心迹。他日以继夜为了他的帝王业奔忙,兴许也是建什么千秋功业,但真真就是为了他这个天子而已。
若他不是天子,他的元鳞便是江湖闲鱼,逍遥自在,浮生如梦。
只为了他是天子,他的元鳞便冒着谤满天下,一步一步走到了朝堂上来,坚定地做一把无坚不摧的刀。
他饮尽了这一杯蜜酒,只觉得才一杯,就已醉了。但在醉醺醺的酡然中,他仍然坚决而不容置喙地亲了亲眼前人那尝过石榴汁变得红艳的嘴唇,然后告诉他:“天子赐,不可违。”
许莼被他吻得气喘息息:“臣求赐雨露。”
谢翊抬了他下巴,眯着眼睛:“准了。”
两人胡乱吃了些,携了手又去了水廊浴池,这一夜没有大雨,只有满天星光和漫山遍野的蛙鸣和虫唱声。
哗哗激烈的水声中,许莼却时时想起那一夜。天气甚热,他们在浴池旁的水轩里洗了许久,才擦了湿漉漉的水,穿过满是水的堂阶,披了薄薄的寝衣,相拥着在榻上躺着,看着窗外的星光点点,万籁俱寂。
许莼贪恋那肌肤相贴的安全感,只靠着谢翊絮絮说着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