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绕开长桌走到贺兰破跟前,抬手攥住贺兰破的衣领,盯着对方警告:“你这辈子承着贺兰家的头衔,就别想败坏贺兰氏的名声。我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若你不姓贺兰,就是吃药吃死,也与我无关。”
“再让我知道一次,你等着给祝神收尸。”她放开贺兰破的衣领,“别以为我做不到。喜荣华再大,也就是沾洲的一间酒楼;祝神再金尊玉贵,摔倒地上,也就是烂泥一堆。”
贺兰破下巴尖的血滴到贺兰明棋的手上,她扫了一眼,并没有擦,而是将身一转,坐到旁边的太师椅上:“怎么?开始琢磨脱户脱籍,隐姓埋名,带着祝神远走高飞了?我劝你省省,贺兰家的人,死了都是贺兰府的鬼。”
“再说了,”贺兰明棋甩了甩胳膊,刚才那一鞭子挥得太用力,这会儿手便酸了起来,“祝神从你眼下逃走那一天起,就已经疯魔了。没了贺兰府的势力,你怎么拦得住现在的他?又怎么救他?凭你是什么小鱼?凭他是你哥哥?他发起病来,你喊一声哥哥,你看他是理你,还是吃药。”
贺兰破宛若雕塑的面孔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神态波动。
他忽然发现贺兰明棋所言非虚。如今的祝神,非暴力不可留住。
贺兰明棋见他眼神清醒了,便躺在椅子里换了口气,拿帕子不紧不慢擦手,放轻了语气道:“我就不明白了,你绝非贺兰哀那样的蠢货,怎么一遇到祝神就只会没头没脑地到处乱闯?你吃了药,跟他一样上了瘾,他就愿意同你一起戒了?溺水之人自顾不暇,你不想着拉他上去,反而先跳下水同他一块受苦,到时候两个人抱团挣扎,难道还能比现在的情况要好不成?土匪下山还知道留人看寨子,你倒好,身先士卒,自己把后路断了!”
贺兰破沉静半晌,接过她扔来的锦帕,往伤口处擦了擦,对着满帕子的血低声道:“你说得是。是我病急乱投医。”
他离开枕霄阁,回到自己住处时正撞见柳藏春从祝神房里出来。
“柳先生,”二人行过礼,贺兰破便问,“柳先生看过祝神了?”
柳藏春笑着点头:“听说祝老板回来了,我就想来看看他的腿伤如何咦,小公子这脸?”
“无碍。”贺兰破道,“祝神怎么样?可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柳藏春不明就里,“这话怎么讲?我去看他时,祝老板才睡醒,似乎很正常呢,也认得我。他忘记了什么?”
贺兰破便把昨夜的情况省去了一些锁链,再省去一些床幔,最后省去一些挣扎与反抗,简略地同柳藏春说了一下。
“唔,”柳藏春思索片刻,“裂吻草这药吃多了,难免糊涂。有时记忆错乱,也是无可避免的事。照小公子的说法,祝老板的症状该是有一段时间了,随着药量的增多,兴许迷糊的时候会越来越长呢。对了,今早我听贺兰姑娘说,或许小公子也在吃这药?”
贺兰破沉默了一瞬:“是。”又道:“日后不会再吃了。”
“”柳藏春笑眯眯伸手按住他的胳膊,温声细语地阻拦道,“这个药呢,寻常人吃,就是一天三顿,也不容易上瘾,即便上了瘾,也只是有些小小的依赖,偶尔不吃头疼几天罢了,三年五载地吃下去,才会影响康健。祝老板变成那样,应该是戚叔叔亲自出马,利用念力,一遍又一遍把他,呃,训练能这么说训练成了如今的样子,导致祝老板的身体对这味药的反应异于常人,一旦断药,便会有很强烈的反应。小公子若是想短期内吃成这样,还得请戚叔叔出马,也亲自训练一番才行。否则照你的速度,等你染上瘾头时,祝老板不出意外,应该已经吃死了。”
贺兰破:“柳先生的意思是?”
柳藏春接着说:“药,再吃几顿也没关系。只是几时吃,怎么吃,是背着祝老板悄悄吃,还是当着祝老板的面吃,如何能使这件事发挥最好的作用与效果,还请小公子仔细斟酌。”
贺兰破陷入了沉思。
柳藏春说完要走,才抬脚迈步,又被贺兰破转身拉住:“柳先生。”
“嗯?”柳藏春问,“小公子还有事?”
贺兰破欲言又止:“祝神的瘾,可有什么法子……比生戒要好受些的?”
柳藏春作思索状:“法子么……倒是有。不过……”
他说到一半,笑吟吟拍拍贺兰破的手:“小公子先让他答应戒掉,我们再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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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破进门时,祝神正站在窗边,双手撑在窗台,往远处眺望着,默默规划从这里到府外的逃跑路线。
他照着记忆在脑海中摹了一幅地图,以窗台为起点,以西北角门为终点,祝神计算好时间,抬起腿,准备跳出窗外:三,二,一起!
贺兰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祝神?”
祝神浑身一僵。
他泄了力气,恋恋不舍地放下腿,装作无事转身道:“……小鱼。”
贺兰破似乎没注意他的动作,只是走近将他从头到脚看了看:“醒了?”
祝神因为心虚,不甚自在地点点头,又往窗外瞧了一眼,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任由贺兰破把他扶到榻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