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穿原蹲到他跟前,把话说得很有余地:“给你一口饭,不成问题,可我养不起药瘾子。”
“药引子?”祝神一时糊涂,“什么药引子?”
他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成药引子了?
“你!”陆穿原指着他说,“要我收留你,你得把药瘾戒了。”
祝神时至此刻都没明白陆穿原所谓他身上的药瘾是什么东西,眼见着离他找到狐狸窝就差一步,自是不管不顾地先一口答应。
陆穿原见他答应得爽快,咂咂嘴,也找不出个反驳的话来。
洞外天已放晴,他钻出去瞅瞅,又回来问祝神:“能自己走吗?”
祝神试了试,没站起来。
陆穿原舍弃了一背篓的白花花大银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把祝神背了回去。
他一边走一边告诫祝神:“我告诉你啊,那一背篓的药,算你欠我的,少说也值个百八十两银子,反正以后,不还清楚不许走。”
祝神脑袋搭在他肩上,心里惴惴地不得劲,总觉得身上不舒服,便低沉了语气说:“。”
陆穿原看不见他愈发苍白的脸色,以为祝神一谈钱就含糊着不乐意,便侧头瞪了一眼,心想:无赖。
结果那天下午,两个人刚到家,在陆穿原的河边小屋里,祝神的药瘾发作起来。
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体内有一股力量的涌动与流失,在疑惑那股力量的同时又对它的流失而惊恐万分,最要命的是骨头缝里一阵阵抓心挠肝的疼痛感,几乎将他摧折得忘了自己还是个人,见到什么都往上撞,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着滚,耳边咚咚作响,一抬头,满地都是他磕破的血。
陆穿原知道裂吻草吃久了有瘾,可没想过这瘾发作在祝神身上会那么厉害,寻常人一天一顿便已足够,祝神一天却是要吃上三四顿,一旦停了,那便是扒皮抽骨的难受。
他从下定决心要给祝神戒瘾,到眼睁睁看着祝神药瘾发作,最后守在门外听着祝神撕心裂肺的惨叫,终于还是没忍下心,决定帮祝神一把。
既然要帮一把,那就得豁出去。
头半个月是最难熬的,陆穿原把祝神绑在房里,每回针灸都是一场恶战,既要防着祝神无意间伤到他,又要防着祝神伤害自己。一天三顿米水怎么端进房里就怎么端出去,祝神除了清醒时候能逼着自己灌两口水把命吊着,其余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不出七日,人看着就剩一把骨头了。
陆穿原也没想到一把骨头也会有那么大的力气。祝神失控时抓着他的胳膊,醒过来又放开,针灸时痛,不针灸更痛,陆穿原怕他把自己舌头咬断,一横心便把胳膊伸过去给祝神抱着,时常一场治疗下来,陆穿原整条手臂都被挠得血肉模糊。
偶尔陆穿原也会琢磨,干脆把祝神手脚打断,等人一身毛病彻底治好了再接回去算了。回头看看祝神气息奄奄的样儿,陆穿原又摇摇头:活到这个地步,祝神都从没想过一死了事,如此心性已是难得,他又何苦再给他添一层难受。
那天祝神顶着满头的银针,一阵劲头过去,像是缓过来些,东倒西歪地坐在地上,后背靠在陆穿原怀里,一口一口地喘气。
陆穿原给他拔针,低眼便能看见祝神衣服领子往下一根根清晰可见的肋骨,锁骨下淌着冷汗,人瘦得连衣服都挂不住。
拔完了针,他又替祝神擦去一身的灰,等把人抱上床这时的祝神已没有下床走路的力气了,陆穿原忽然听见祝神叹了口气。
他把耳朵凑到祝神嘴边,仔细听祝神要说什么。
祝神说:“老陆啊……”
这么些日子过来,陆穿原不知何时在祝神嘴里就从“陆先生”变成“老陆”了。
“老陆,”祝神说一句话要休息好一会儿,“这毛病再治不好,三天后,你把我扔回山里吧。别管我啦。”
陆穿原低着头沉默,没有应声。一个人再厉害,能吃的苦也是有限的,祝神这是实在撑不下去了。
他喂了祝神一碗安神汤,祝神吐出去半碗好歹也算吃了点。
陆穿原草草收拾过后,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听着河水的波动,看着花圃里那些裂吻草发神这东西不难弄,本就是寻常药材,只是用量需要严格把控,也不晓得祝神先前是遭遇了什么,把这药当饭吃,即便如此,也不该生出那么大的瘾。
陆穿原怀疑是有法师的念力介入,先让祝神吃坏了脑子,失去了常人该有的反应,才导致他对这药的需求分外强烈。
戒是难以戒掉了,那……减少用量呢?
陆穿原想起中原另一味禁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