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高考前一段时间,她在家中温习课本,一边为即将到来的高考紧张,一边又悄悄地担忧家中的财政状况。种种情绪叠加,以至于她开始注意每日的电费、水费,每日的冰激淋不吃了,漫画书也不买了,甚至把写作业的场所搬到客厅,希冀能够节省一点点电费。
她不贪心,能省一点是一点。
“我看着心疼,又觉得自己无能,”林誉之的眼睛像一层淡淡的、加了金箔的琥珀色,林格第一次发觉,原来在强光之下,他的虹膜颜色是这个样子,其实并不浓重,更淡一些,淡的像一朵浸在桂花酒的月亮,他轻声,“我那个时候想,如果我能多赚些钱就好了。”
林格叫:“哥。”
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一声哥。
林誉之微怔,旋即笑:“好奇怪,那个时候我们为着几块钱十几块钱省吃俭用,却觉得很开心。”
林格没说话。
“其实那段日子我很开心,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刻,”林誉之说,“那个下午,你写作业写到一半就睡着,趴在桌子上,脸上还印着试卷的油墨。”
学校里统一印刷出的试卷,人趴上去久了,油墨痕和中性笔笔痕结结实实地印在脸颊的皮肤上。林誉之一次不慎趴在桌上睡熟,醒来顶着这个印记出门,被林格嘲笑,妹妹笑得眼睛弯弯,说像猪肉印章;
林格那天也印上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一头栽倒,睡得有轻微的鼾声,听起来像水里金鱼在咕咕噜噜地快乐吐泡泡。
林誉之俯身,将妹妹抱起。
她迷糊中不肯回卧室睡,嚷嚷着要打地铺,拖鞋都掉了一只。林誉之回房间,翻出双人床上的那种麻将凉席,铺在地上,又拿来枕头,林格一只,他一只。
兄妹俩侧躺在麻将凉席上睡,风穿堂过,凉飕飕,细绵绵,卷着成熟柳树叶的味道。
“之前你问过我,如果能重生,我会选择回到过去的哪一个瞬间,”林誉之说,“我那个时候没有考虑过重生这件事,但现在,我想回到那天下午。”
林格问:“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