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联系方式也这么留了下来,春节还互相发了短信,祝对方过年好。
那一场闹剧直接导致言惊蛰延毕,他不得不多交一年学费,保留应届生的身份,重新读一遍大四。
而当时的段从被交换到了新加坡,他读的是三加二,只要顺利毕业就能直接拿硕士。
那一年的言惊蛰特别焦虑,每次与段从视频聊天,看着屏幕另一段意气风发畅想未来的段从,总觉得他们之间隔开的不仅仅是一道屏幕,还有越来越多既说不清,也无法逾越的东西。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有多么准确,第二年春天,言惊蛰又因为言瘸子被叫了回去,说他去年给傻媳妇下葬占了别人的地,发烂的棺材板都被刨了半截出来,言瘸子又跟人打起来了。
言惊蛰不想在学业上再出一丁点儿差错,他不想回去,不想面对那摊烂事,不想为这个所谓的“家”耽误自己。
然而言瘸子竟然直接跑到他学校闹,在宿舍楼下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发疯,骂言惊蛰是“没良心的东西”,“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送你上大学,你老娘的坟都让人挖了,你觉得自己有出息了,就躲在学校装死”。
言惊蛰在学校与人交际本来就少,段从不在身边,他直接等于没了社交。被言瘸子这么一闹,他的寡言成了阴郁,整个人都变成行走的“不孝”。
他理解不了言瘸子的所作所为,只好匆匆跟着回去,给傻媳妇迁坟。
这次回家他没耽误上学,赵榕正好回老家祭祖,帮了他不少。
返校头天晚上,赵榕让他请自己吃饭,言惊蛰请了。
第二次见面的赵榕染了焦黄的头发,化起了远超年龄的妆,还点了白酒,要言惊蛰跟她一起喝,大诉打工的苦水。
言惊蛰不会安慰人,大半顿饭都在听她说,偶尔应和几句,跟赵榕碰一下杯。
他实在是不擅长喝酒,后来这顿饭是怎么结束,自己第二天为何会在旅馆里醒来,他全都不记得。
也许是潜意识里不想记得,言惊蛰不敢多想,确定房间里只有自己,他连忙退房回家,收拾收拾东西,匆匆回学校。
三个月后,赵榕发了一张微微鼓起的小腹照片给他,说了四个字:我怀孕了。
四面八方轰轰炸而来的电话与消息、头晕目眩的夜火车、赵成潮劈脸落下的巴掌、红着眼睛沉默的赵榕,还有言瘸子因为自己儿子占了对方姑娘便宜,满脸扭曲的喜悦……当年的兵荒马乱,如今回想起来,只感觉做梦一样轻飘飘。
或许是为了最大限度降低这个女儿丢掉的脸面,赵家没要赔偿,也没起官司,只要求两人赶紧结婚,彩礼都可以不要。
言瘸子直接答应了。
他把言惊蛰抱回家就是为了老言家的香火不断,他也清楚以他的条件,想正儿八经给言惊蛰说个媳妇根本没可能,这送上门的便宜买卖,简直跟天上掉的大饼没区别。
没人在意言惊蛰怎么想,喜不喜欢赵榕、愿不愿意结婚,也没人管他对自己的人生是否还有规划。
他在家里给言瘸子磕头,说自己不想结婚,被言瘸子一脚踹上脑袋,撞到门槛上。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段家小子成天腻腻歪歪的。”
言瘸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威胁他。
“你不要脸我他妈还要脸,老子养你为了什么?啊?别逼我再去你学校骂!到时候谁都别想做人了!趁早他妈的给我断干净,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这些话言惊蛰没有告诉段从,他到现在都记得当时听到言瘸子提起段从时,他脑子里是如何“嗡”一声变得空白。
那种被掐着脖子的窒息感,简直比他稀里糊涂的婚礼更加印象深刻。
段从的车速,则在听到言惊蛰喝多时起就没再降下来,心跳与车速一样直往上蹦,过于荒谬的不实感迫使他一脚急刹将车停在路边,一把攥住言惊蛰的手腕。
“所以。”他直接打断言惊蛰的话,顾不上质问他为何当时不说,顾不上回想当时的自己在做什么。
段从太阳穴蹦了好几下,心底漫上隐秘的期盼,压了口气才盯着言惊蛰问:“言树苗可能不是你的小孩?你俩有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他不是没见过怀孕的女人,三个月的肚子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他表姐很瘦,直到四五个月才开始显怀。
“不可能。”
可前面的回忆有多纠结温吞,言惊蛰此刻的否定就有多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