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行吗?”

站在初冬夜风里认真望着自己说话的少年,那么勇敢又真挚,双手装酷地揣着兜,眼神语气都拽拽的,那是当时同样稚嫩的言惊蛰,所没能看出来的紧张羞臊。

因为他也紧张、也害羞坏了。

如今过了三十岁的言惊蛰重新梦回这个画面,心底只有无限的柔软,他在梦里都想弯起眼睛,觉得十七岁的段从,简直是无与伦比的纯情与可爱。

然而没等他像十三年前那样呆头呆脑地答应下来,画风一转,梦里的段从变得高大挺拔,朝桌上丢了一盒不知道要和谁使用的安全套,眼神冷漠疏远地问他:有事吗?

言惊蛰小腿一哆嗦,挣扎着从梦里扑出来,睁开眼,墙上的指针刚刚走过二十分钟,午后的太阳仍白花花地铺在阳台上,窗外传来隐隐的蝉叫。

他又睡着了。

言惊蛰黏着一背冷汗撑坐起来,呆愣一会儿,抹抹脸,顺着电视机里动画片的声音望过去,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正晃来晃去的咯咯笑。

很多东西是不能回想的,也无法细想。

无论在梦里有多怀念十七岁的自己,一觉醒来,三十岁的言惊蛰要面对的只有柴米油盐。

他的生活里不会再有段从,换来的是迫在眉睫的生计,与日渐长大的言树苗。

第 19 章

这场漫长的低烧终于烧完,言惊蛰像是提前经历了苦夏,整个人憔悴了不止一星半点。

洗漱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凹陷的面颊上虚浮着苍白的脸色,太久没打理的头发干枯又蓬乱,他都感到有些陌生。

不像他应该有的样子了,仿佛变回了许多年前,那个孤僻到不堪的言惊蛰。

小时候能不管不顾地遵循本能生活,现在可不行。

言惊蛰提提精神,用力搓了两下脸,将眼睛睁开,让面颊看起来多点儿血色。

跟言惊蛰的状态正相反,言树苗最近可太开心了。

他烫伤的最后一层结痂终于脱落干净,乍一眼看过去,新生的皮肉虽然与原本的肤色还有差别,但起码没那么明显,洗澡的时候也不用千小心万小心。

“爸爸,这一小块大皮皮给你撕。”

言树苗把胳膊横得高高的,像托着什么宝贝,颠颠儿地跑来喊言惊蛰。

他最近爱上了撕胳膊的蜕皮,自己坐在那一撕能撕半天,上瘾似的。

言惊蛰不让他乱撕,小孩子肉嫩,怕再给撕破了,说了几百遍也没用。

“我不撕。”言惊蛰抹抹他细溜溜的小胳膊,“大就是大,小就是小,什么叫一小块大皮皮。”

“就是有点大,可是也没那么大。”言树苗很宝贝地缩回胳膊,“那我等一下再撕,不然撕完就没有了。”

言惊蛰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只有亏欠。

这个年龄的小孩儿明明是最贪玩,也最该带出去培养性格爱好的阶段,言树苗跟着他,平时就只能闷在家里,他的腿一骨折,这个月几乎就没出过门。

撕死皮都能成个爱好。

更让他灼心的是,这样的日子,他也不知道还要继续多久。

“等爸爸腿好了,带你出去玩儿。”言惊蛰说。

“真的?”言树苗眼睛一亮。

“嗯。”言惊蛰也弯起眼睛,“今年生日都没好好过,到时候给你补上。”

话是真的,想补偿言树苗的心情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