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啧啧”着感慨言惊蛰这几年在外面不着家,看着也不像是赚了什么钱,现在还带个孩子回来,以后怕是更难找媳妇了。

段从慢悠悠折着手里的糖纸,“嗯”一声回答姥姥的问题:“看过了。”

老太太的八十大寿定在了年二十九,一大家人热热闹闹地给她办完,接着就是大年三十。

第二天吃完初一饺子,段从就开车先回了家。

这两年不怎么回老家,除了言惊蛰所占据的一小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确实忙——过年一方面是过节,另一方面,也是生意场上最彰显人情往来的时期。

老爸老妈还在要老家多过一阵儿,他用这几天功夫将该做的事儿忙完,该拜年的拜年,该吃饭的吃饭。

觥筹交错的几天下来,直到年初五,才算是消停下来。

韩野的电话打来时,段从刚准备起床洗漱,给自己弄点儿东西吃。

“段总,中午有局没,出来吃饭啊。”韩野在电话那头叫,嗓音神清气爽,“我请。”

“从老丈人家活着回来了?”段从问。

“操,”提起这茬对面就蹦脏儿,“快别提了。”

韩野是段从的大学室友,当年他们一整个系的男生关系都不错,但是像韩野这样能交心知底,这么多年始终保持着的哥们儿,也是极为难得。

这小子大学时也属于系草级别,女朋友没断过。

毕业后两年后遇见现在的女友,终于收了心,但他目前正处于恐婚的阶段,跟人姑娘谈好几年了,一直拖拖拉拉不想结婚,回回去老丈人家拜年都像渡劫,眼刀子刮得脸生疼。

“见面说。”韩野在电话里一两句说不完,直接给段从报个地址,“还是南馆啊,订完桌了。我这拐弯就到,你麻溜过来吧。”

南馆的位置有点儿远,段从开车从市区过去,才刚年初五,街上的雪还没化干净,路况看着就已经跟平时上班时没什么区别,两个大路口还堵了会儿。

等他赶到,韩野已经在二楼临窗的卡座先吃上了,抬手招呼他:“饿得不行了我,先来碗汤。”

段从扯扯嘴角,示意引座员不用跟,靠在韩野对面坐下,脱下外套望一眼窗外。

他们俩人单独吃饭时没什么讲究,还跟上学时一样,怎么自在怎么来,什么都聊。

韩野抱怨完自己又遭受了老丈人如何的刁难,就想把这份痛苦转嫁到段从身上:“你也别乐,这次回老家指定也是没少催你婚。”

“是。”段从点点头,无法在这件事上跟好兄弟感同身受,“习惯了。”

“哎,想起个事儿。”韩野说到这茬,突然正正神色,语气也迟疑起来。

“说。”段从耷着眼皮吃菜,丢给他一个字。

“言惊蛰好像回来了。”韩野动动眉毛,观察着段从的脸色,“我也忘了从哪个孙子那听的,说他好像还……离婚了?”

言惊蛰跟段从当年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在那个对于同性恋还很敏感的时候,段从以“我发小儿”的身份,将言惊蛰介绍给自己所有的朋友,带着他融入自己每一份社交圈子。

段从天生就是那种会在人群中发光的人,而每个认识段从的人,都知道他有个发小,有个最好最重要的朋友,是那个除了名字平平无奇的言惊蛰。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只有韩野知道他们真正的关系。

“我知道。”段从的反应比韩野预想中还要平淡,像在讨论某个没什么交集的路人,“过年回去见到了。”

“啊。”韩野很吃惊,“那你们,没聊聊?”

“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聊……”段从一句话还没说完,落地窗外传来几声小小的惊呼,将他与韩野的注意力一齐引了过去。

是个骑着电动车的人摔倒了,估计是撞了南馆门前的台阶,连人带车摔得人仰马翻,车轱辘还歪在地上转圈,车上的一男一女就嚷嚷着吵起来。

主要是坐在后座的女人在嚷,她爬起来就十分气愤地推搡着开车的男人,骂他怎么回事会不会骑车,嗓门儿高得段从在二楼都能听见。

被骂的男人倒是脾气很好,先是想帮女人拍拍身上蹭到的雪水,被推开就转身去扶车,估计摔倒的时候崴着脚了,步伐一瘸一拐,扶完车才注意到自己的外套被划破了一道大口子,忙面红耳赤地低着头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