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给您穿上。”玄奘的双足很是冰冷,沙僧连忙用手捂了捂,然后小心地穿上鞋袜。
玄奘伸手摸摸他的头发,“没事了。”
还没等沙僧再说什么,旁边一个硕大的马脑袋就挤了过来,把自己的脸往玄奘怀里蹭,呜呜嘤嘤地,“师父呜呜呜,刚才吓死我了呜……”
“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么。”玄奘摸摸它的脸,轻声细语地,“都怪我太不当心了,桥都没有走完,没有给钰儿做个好样子。”
敖钰哭嚎得更大声了,“呜呜,师父……”
孙悟空掏掏耳朵,很想往它的马屁股上踹一脚,但还是顾忌着它受惊了便也作罢,“哎呦,师父还好好的呢,别号丧了。”
玄奘轻拍了下孙悟空的胳膊,“你知道的,它一向胆子小。”说完便又去接着安慰敖钰了。
孙悟空和朱罡冽对视一眼,认命般地各自叹了口气。
无底船在河中行进着,玄奘远远看到一具浮尸飘在水面上,心里一颤,“那是……”
老翁一抻竹竿,大笑道,“是你!是你!”
孙悟空定睛一看,“师父,的确是你的尸身。”他师父原是菩提树上的一只金蝉,难怪舍弃肉身也用的是金蝉脱壳之法。
“过了此间,便是脱胎换骨,洗净六尘,功德圆满方能登得彼岸。”老翁的话刚说完,原本离岸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无底船,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靠了岸。
师徒几人依次下船,玄奘还想向那老翁道谢,转身间连船带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玄奘盯着远处河面上的浮尸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拿起九环锡杖继续上路了。
此地佛国果然与对岸凡世不同,左右两侧奇峰怪石,参差不齐。
悬崖下灵草仙花,紫芝香橼遍地丛生,前方桃林松柏一眼望不到头,有青鸾彩鸢,迎风飞舞,雪鹿轻跃,白鹤立于枝头,香风阵阵。
金色瓦片佛光熠熠,脚下是玛瑙玉砖,尽都是蕊宫珠阙,珍楼宝塔相映其间。
越接近山顶,玄奘便越觉熟悉,每一处殿宇法堂,好似都曾在眼中见过一般,“悟空……”
任务就要完成,孙悟空心情大好,此刻别提有多高兴了,他笑着转过头,“怎么了师父?”
“无事……我们快些走吧。”
朱罡冽在旁边牵着马,闻言笑道,“哈哈哈,师父也要等不及咯。”
灵山之巅,青松林下站着优婆善士,玄奘走上前去便要施礼,却被那优婆塞,比丘僧连忙拦住,“不可不可,我等受不了您的大礼,圣僧先去见了世尊罢。”
玄奘虽疑惑,但也没说什么,领着几个徒弟就到了雷音寺山门之外。
门外站着四大金刚,见了玄奘也分外有礼,“圣僧到了?”
“弟子三藏,来拜佛祖。”
金刚微微侧过身,躲了他的躬身礼,“圣僧且等一等,待吾传禀。”他转身报与二门,二门的守卫金刚又传进了三门,“快去快去,伽蓝殿那位回来了。”
三门内原站的是四位打供的神僧,听到玄奘来了,连忙抬步就上了金阶,步伐匆匆,到了大雄宝殿中禀告如来,“世尊,阿阇黎回来了。”
殿上不止如来,菩萨金刚五百阿罗汉,三千揭谛具在,分列两行,垂目入定。
如来睁开双目,略带了些笑意,“叫他进来。”
另一边,旨意层层向下,传到了雷音寺门口,守门金刚请师徒几人进去。
玄奘带着悟空、悟能和悟净,牵着白马,进了山门。
对于玄奘来说,即使此刻脚踏金阶,此路与这几千个日夜走过的路也没有分别。
当年他向唐皇请旨西行,是为了苦难中的黎明众生,十四年来他没有一日忘记过自己的使命。心中所念始终一如他离开长安城的那日,所求正果也不过是那卷卷真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