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索性把话说明了,老大昨晚受惊直接去见了祖宗,他媳妇在祠堂被房梁压着烧,两件事连起来看本就邪性。早上,底下人又在西边小路上找到了老大家幺儿的尸体,头是硬生生被碾碎的。”
“别跟我说什么有野兽,外头山里多少年前就已经没熊瞎子了,更别说窜进宅子里了。老大一家必然做了不规矩的事情,现下遭了报应,把咱们都牵连了进来。”
有一个领头的,剩下的人就敢开口了。
“是啊老爷。这——鬼怪的事情,不是咱们做的,咱们摸也摸不清,不如把大老爷家所有人召集起来,挨个问清楚。特别是那个宋时清。”
“陆洲。”
家丁上前一步,“老爷。”
谢二老爷低着头淡淡吩咐,“你远远跟着他,别让宋时清发现你。有什么不对的,把人带回来。”
说完,他又点了点被他叫做陆洲的家丁,“他是我商队里负责探路的伙计,这几年,他身手是最好的。”
如果宋时清真有什么其他的法子能出去,人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陆洲必然能将他带回来。如果人力不能及那按照商队里的规矩,陆洲就会尽量杀了他。
族老不满,作势要开口。
二老爷抬手,示意就这么定了,“贸然审问所有人,就算有人知道真相,看我们疾言厉色的,保不准就不说了。还是得抓住一个由头。”
这间屋子隔壁,一个丫头正跪在谢夫人身边,一勺一勺地给焦黑的人形喂参汤。
十几岁的姑娘,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可怖的景象,手指细细地发着颤,瓷勺勺柄因此撞在碗内侧,哒哒地响。
谢夫人仍然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着她,脸上肌肉微微扯动,看着是想说话的。
但丫头死死咬着牙关,连一眼都不敢多看她。
“嗬。”谢夫人艰难地发出了一点声音。
“……太太,您别为难我,您喝点汤,等以后……我给你烧纸钱呜呜,您别为难我。”
“及……嫁……嫁茅娘。”谢夫人喉咙里挤出了三个完整的字。
嫁茅娘就是结冥婚的意思,各地有各地不同的说法。谢夫人盯着小丫头,反反复复地重复这三个字,眼珠子里几乎带上了浓稠的希冀。
可侍候人的丫头只知道哭,根本听不见她的低语。
谢夫人被熏哑了的声带嗬嗬地发出空声,她越来越焦躁,某一刻,在丫头再次将参汤递到她嘴边的时候,陡然暴起,用发黑的牙齿死死咬住了她的手。
“呀啊——”
惨叫声刀一样割开祠堂内外状若安宁的假象,宋时清一惊,霎时间抬头看向外面。
跟他在一起吃饭的其他谢家人也都惶惶地看向了外面。
宋时清站起身,“我去看看。”
谢二老爷的夫人愣了下,随即挤出笑来安抚宋时清,“准是外头打扫的丫头被吓到了,有什么好看的,哥儿你先吃饭。”
宋时清摇摇头,“我没什么胃口。”
见他这么说,屋子里的人也不好再阻拦,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十几双眼睛,幽幽的,有不安,有怀疑,更有微妙的打量。
宋时清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曲了一下。
他突然觉得有点害怕,好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格外可怖的情形一样。
宋时清转身走出屋子。
都已经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再糟还能糟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