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和各种人打交道练出来的本能让历允很快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山里还有活人?”
“有。但我不是神,只能紧着人多的一边救。”
“……被弄进去的人会死吗?”
“不死也活不成了,祂身上的阴气那么重,哪个活人受得了?”顾青踩着泥泞的小路朝上走去,鞋底踏在泥里,发出一声一声的啪嗒声。
就像是预知到了历允欲言又止的话,他淡声接上了一句。
“山路塌了,即使我发了消息,我们的人也得十二个小时以后才能赶过来。历警官,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我们看得见的命,救不了的人。我是如此,你也一样。”
历允打量他的背影,突然明白了自己第一次见这人的时候,为什么总觉得这人和他见过的其他人都不一样,格格不入的。
——顾青身上,有一种隐藏的很好的无力感。
命在那里,看得见,改不了。
历允沉默了很久,顺着顾青刚才的目光,看向了远处的群山。
都是见过经历过的成年人,恶鬼下聘礼摆喜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算不是专业人士,历允也大概能料到。
【活人的身体受不住那么重的阴气。】
刑警低骂一声,跟着顾青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种类似不得已将受害人交给犯罪分子的负罪感,历允第一次经历。
但那能怎么办呢?祂什么都算好了。
诞生于活人恶念中的恶神俯视着蝼蚁一般,想要从他手中抢走珍爱之人的东西。
看,现在你们都乖乖听话了。
活人就是这样,有珍惜的事物,有坚守的原则。只要拿捏住,就会退让妥协。
顾青和历允是。
宋时清也是。
时清,也是。
春末夏初,天亮得越来越早。
刚五点,天边就已经浮出了大片鱼肚白。
宋时清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脸上蒙着条鲜红的缎带,光裸的手臂露在外面,被子拉到了锁骨下方。
只是看表面,没人分得清他是醒着还是睡着。
宋时清没力气动,也根本不敢动。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但昏迷不是终结。
被惊吓过度的头脑和酸涩难言的身体根本不允许他陷入深度睡眠中。
也许弱小的动物就是这样,稍稍恢复一点力气,就赶紧让自己清醒过来,谋划逃离危险的现状。
但宋时清真的……
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逃跑。
昨天晚上的记忆闪回,一幕幕,全是眼前的黑暗和那东西戏谑的可怖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