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明皱眉道:“何来拖累之说?”
“穆旭尧要昔亭杀我,来换百花凋的解药。”苏枕寄说这番话的时候十分平静,“可他不会杀我,也不会告诉我。本是和我有关的痛苦,却全都要别人去承受。”
苏枕寄喉咙又哽了哽:“那我又算什么呢?你们好像什么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中。他是仇人,是恶贼,那我呢?我也应该是你们仇恨的一部分。”
他刚刚将双手向上递在师父面前,这会儿空禅一尺子再次抽下来,苏枕寄的手指狠狠蜷缩了一下,却没有躲开,反而颤抖着伸直了。空禅连打了他三尺,苏枕寄不躲也不喊,只是自虐般地受着。晦明也在他身侧跪下了,伸手去拦。
空禅大口喘着气,泄愤一般将戒尺扔出去,砸在门上,发出一声巨响。他气得双手颤抖,指着苏枕寄的脑袋,问道:“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你吗?我现在和你说明白。你娘曾来找我,怕仇人追上门危及你的性命,她体内的余毒未能消解干净,功力早已大不如前。她把你托付给我,她不想要你去报仇,却又怕你因为愧疚不能好好活下去……”
空禅的语气放缓,似乎十分失望般:“因此每次你查出踪迹,我都不愿告知,我想凭着你的笨脑瓜也不会走到那一步,我也不算辜负她的嘱托。”
空禅看他目瞪口呆的模样,自顾自站起身,说:“话已至此,你既然心有不平,今日便自行离去,往后我们再无半点关系。”
苏枕寄还没想明白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忽听这句只觉到晴天霹雳,忙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角,忍泪道:“师父,你不要我了?”
空禅看也不看他:“是你不愿意待在我身边。”
苏枕寄吓呆了,缓了好半天才急急忙忙地又将手中的衣料抓紧了几分,带着哭腔道:“师父,我错了,你别这样……”
空禅看也不看他,说:“我刚刚让你问,你却说你都知道了。你既然都知道,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你就去向曾经欺辱你母亲的恶贼屈膝认父,你愿意向谁赌气,就赌气去吧。”
“师父……”苏枕寄不肯撒手,跟随着他的步伐膝行了几步,哽咽着说,“我没有打算认他……师父,你打我吧,不要赶我走。”
晦明劝道:“师父,他刚刚知道这件事情,心里深受打击,你就原谅他一次。”
空禅听他哭得伤心,也狠不下心再说重话,只是语气僵硬道:“现在能拿出来了吗?”
苏枕寄面上泪痕未干,啊了一声,没听明白。晦明说:“穆旭尧给你送了什么,拿出来给师父看看。”
苏枕寄哦了声,一只手仍然拽着空禅的衣角,另一只手从怀里匆匆忙忙地掏东西。簪子裹在手帕里,他刚刚挨了打,手有些不利索,费了些功夫才将簪子拿出来。
他想解释这不是穆旭尧的东西,却听空禅说道:“你娘的簪子他竟然能拿到,看来当时穆府的人一直都未离开。”
苏枕寄有些迟钝的脑子此时却敏捷地捕捉到了关键的词,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娘的簪子?”毕竟苏和玉从未在他面前戴过任何饰物。
空禅看他一眼,说:“那日她来找我,戴的就是这个。她说着话还要摸一下,我能看不见吗?”
苏枕寄眼睛都直了,说:“真……真的吗?”
空禅见他又流下眼泪,说:“又哭什么?”
苏枕寄哽咽道:“这是我送她的生辰礼物,我以为……她不喜欢。”
空禅叹了口气,轻轻抱住他的脑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我这些年不告诉你关于他的事情,是因为我觉得不重要。阿寄,你是你娘亲的孩子,是阿婉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你明白吗?”
苏枕寄在他怀中点了点头,先是发出些呜呜的哭声,终于不再压抑声音,放声哭了出来。
第一百零一章 倾诉
柳昔亭好不容易等到人,就见他脸颊上很夸张地肿了一片,忙不迭凑上去,也没发现这个人眼神躲躲闪闪的,仔仔细细地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观察了好一会儿,说:“师父打你了?”
苏枕寄整个人蔫蔫的,没有什么气力似的,说:“你怎么知道是他?”
“看出来的。”柳昔亭回过身去找药膏,头也不回道,“你做了什么,怎么往脸上打?”
苏枕寄说:“我说错话,惹他生气了。”
很快柳昔亭就折返,手上拿了一个圆盒子,打开就能闻到药膏的苦味。柳昔亭沾了药膏的手还没碰到他的脸上,就看他捂着鼻子往后撤。柳昔亭把药膏放下,空出手按住了他的脑袋,说:“别跑。”
苏枕寄感觉凉凉的药膏在脸上抹开,但是仍然忍受不了这种味道,整张脸都往下垮着。柳昔亭看着他这个模样笑了笑,说:“你不是说师父不怎么打人,师兄才打吗?今天怎么了?你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了?”
苏枕寄张了张嘴,又很颓丧地垂下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柳昔亭给他擦完药,看见他这个模样,大概有了些猜想,就想去握他的手,摸到他手心发热,一看两只手的手心也都红肿着,他立刻啧了一声,又把药膏打开,说:“手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