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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幺认真地看了重焱一会。
他的伤心藏在琥珀色的眼底,但是好认真。
拥有心脏的凶兽有了更丰富更明确的情绪,当他用一种不自知的热烈真挚表达出来,总让人…难以招架。
小朋友可以吵架,也可以和好。
于是,幺幺伸出了那只背在身后被磨破的小手。
“…嗯,”幺幺故作正经地说,“给你吹吹。”
这是对他“还能不能亲亲”的回答。
重焱垂眸,这才看到她红红的掌心。
她给那么多人套了保护的小水母,但是自己却会受伤。
重焱握住她纤细的一截手腕,垂眸检查她的伤口,还好并不严重。
重焱没有她那样的治愈能力,只好笨拙地举起来,真的吹了吹她的掌心。
“痒。”幺幺缩了缩脖子,往后抽手,笑了。
幺幺圆圆的鹿眼一笑,清澈又明亮,唇角弯弯的弧度甜蜜又可爱。
她一笑,重焱心头的阴霾就立刻散开,惶恐也消散。
她没有生气了。
于是他又把她的手捉了回来,在没有红红的掌心皮肤上,轻轻亲了一下。
这也是对“还能不能亲亲”的回答。
重焱把她的手放了回去,眼底带着一点点微末的笑意。
像是山巅雪化一样,不明显的痕迹。
可幺幺收回手,眨眨眼。
会笑的凶兽。
…好好看。
幺幺扑了扑心口,连忙转身去看他们闯进的这方空间。
不得不说,男女主的金手指也给他们提供了不少便利。遗落之墟有无数割裂的空间,苏衣灵还给他们留了门,真是谢谢她啊。
重焱跟在她身后,并没有去看那巨大的神像。
神庙之下一片幽寂,仿佛这里就只是为了咏赞神明。
照夜神君是传说中肩起九重天的旷世神龙,而丹凤是世代燃烧赤火琉璃的神凤出身,两人的神像是人身之貌,那应该是极尽雕刻之工的华美与无暇,但或许是因为站得太高,幺幺只能看到两双没有感情的眼睛。
这里光线昏暗,唯有窗棂外透过几丝浑浊的光。
所以那神像也是模糊的。
没有美感,并不悲悯。唯有上位者的压迫感。
幺幺踢开了香烛台前跪拜用的蒲团,仰头盯着神像看。
真身的神像并非能随意塑造之物,因为一旦落成就会承载着部分神力,像是在人间的分.身。
按照丹凤和青龙的一贯的思路,他们在这里一定也为长子留下了什么。
如今他们尊贵的长子没有得到深海中的寿元,也没有得到金龙之神,他们该如何继续拯救他这个废物?
幺幺绕着神像转了好几圈,神像依旧一片死寂。
但幺幺却忽然觉得青龙和丹凤神像的姿势很古怪。
他们一人单手立掌于胸前,另一只手向下伸出。另一人双手合掌在前,尾指却翘起,指向同一个方向。
幺幺顺着那方向看去,发现他们指的是台面上那盏黄金烛台。
她和重焱对视了一眼,走过去一看,才发现越来烛台之上并不是供奉用的香烛,而是空荡凹陷的容器。
这指示的意味非常明显了。
他们在等礼苍彦?然后让礼苍彦向容器中装入什么?
恐怕这里又是与东海之极一样的套路,只等着命定之人才能触发,其他人即便闯入也无法窥见真神到底想要做什么。
但——
重焱同样是命数中的人。尽管他们赋予他的命数,是礼苍彦的背面。
重焱终于抬头,看了一眼神像。
三万多年。没有见过的脸。
现在出现在眼前,才发现如此陌生。
就仿佛那并不是赋予他生命的人,因为他们在他的生命中存在得太短暂,只留下需要一生修复的伤痕。
重焱看得出那烛台是什么,也感受得到两座神像之间涌动的神力,他已经明白这里是做什么所用——
烛台之中需要落下长子的血,以此出发,育化,他们新的希望。
但——
幺幺鼓励地看向重焱。
谁要遵守他们定的规矩呢?
于是重焱顿了顿,抬起手,掌心覆在烛台之上。
他用青蓝色的冰焰,火焰瞬间舔舐吞没整个烛台。
一时间,昏暗的神庙之中发生了某种变化。
再抬头,神像竟然真的向他们看了过来——
…
外间神庙。
在幺幺和重焱闯入秘钥空间之后,外边已经一片大乱。
方才潜伏的其他宗门弟子此时全都蜂拥而出,神庙之下的巨石怪被众多人冲散,开始混乱攻击,寂戎和澜丛述他们的压力反而轻了不少。
礼苍彦没拿到永夜神弓,苏衣灵还不知道被抽到了哪个空间里,外边的各宗派开始躁动——谁知道龙脊会不会也出现那里?
“刚才进去的是谁?!”
“是寂幺幺和——”
“不、不会是……”
现在整个四方灵洲各方势力全都集聚在此,如果神魔真的得到更高的力量,那即便是君都也无法抗衡啊!
现在除非礼苍彦真的能拿出永夜神弓当中把神魔屠了,否则正道人心惶惶。
一时之间,其他宗门的弟子竟然觉得琼烟岛澜家极具远见,他们在这个档口公开上门向长留提亲,促成了与长留剑宗的同盟关系,岂不是间接得到了上古神魔的力量?
不会真的是信仰的指引吧?!
澜丛述一脸激动:“幺幺姑娘好勇敢,好聪颖!”
不愧是他们的东海圣使!
澜丛述看着人人自危的场面,忽然有种莫名的预感——这世间“正道”常常是种说辞,却在暗处行败德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