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戎提着剑砍上了悟极宗仙山。
“寂少宗主!”
“寂少宗主有事我们可以沟通!”
长留剑宗的诸长老、长辈齐齐跟在少宗主身后,一副随时开战的架势。
“礼苍彦呢?让他滚出来。”
寂戎的游极剑横扫出去,带着千钧之势,
在即将掀翻房顶之前,被礼苍彦的斩魔剑堪堪接下。
“且慢!”礼苍彦终于出现。
寂戎缓缓抬眼,眼神像是要吃人。
“寂少宗主放心,我没有对幺幺做任何事,我今日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四方灵洲、为了我正道的未来!”
“你请看——”
一幅更大的传影玉画面徐徐在众人眼前展开。
不仅是悟极宗,此时此刻,四方灵洲的各处各域,都在观看着这一幕。
所有人都知道——剑圣礼苍彦在奈天秘境之中得到了大机缘,出关之后只身潜入灭虚寒渊,重创了那让整个修真界无可奈何的上古神魔!
所以现在,四方灵洲终于得以窥见,那残暴凶兽的真实面目。
“那……那是人吗?”
“这是什么东西……”
寂戎沉着脸,看见传影玉中的画面。
那个人……不,那已经不能称为人的人身之后,钻出了比他膨大数百倍的扭曲龙尾,根根骨刺栉立,银白色的鳞片溃烂无数,露出了带血的皮肉。脊背之后,平展着两扇如深渊般无边无际的巨大蝠翼,破着巨大的血洞。
他还维持着人身的躯干和头颅,但额前已经生出了魔纹犄角。
他的身躯在风雪中肆意疯涨,看上去如同恶狱修罗。那画面甚至有种破败的、诡异的靡丽。
似人非人,似神非神的,怪物。
整个大堂一片死寂。
礼苍彦悄然对寂戎道:“他,一直在幺幺身边,假装成人来骗她。”
寂戎瞳孔一缩,心头遍生寒意。
那是一种对超出认知范围、远高于自己的强者,产生的本能恐惧。
但是——寂戎忽然想到,幺幺在灭虚寒渊中明明很开心,和他对话的时候声音都带着笑,已经是寂戎几年没有听过的轻快。
那怪物,真的会伤害幺幺吗?
“不过寂少宗主放心,我已经创伤了这魔头,断不会做事不管——屠戮神魔,我必完成。”
礼苍彦负剑而立,苏衣灵以及一众弟子眼中满是崇拜的星光。
“不愧是我灵洲剑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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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苍彦淡笑着压压手。
“所以寂少宗主,现在不是我正道内讧的时候,”礼苍彦压低了声音,“悟极宗依然对长留心怀示好之心。我与幺幺的婚约,绝不可破。我以后也会好好待幺幺——”
听到这句话,寂戎终于从上古神魔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
然后,反手又是一剑劈了出去。
再砍一下。
“寂少宗主?!”礼苍彦侧身避开,一时险些崩溃,“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别跟我叽叽歪歪。”寂戎说。
身后,长留的众人站在传影玉的画面之前,全都提起剑。
“我打你,跟那魔头有什么关系?我打你是因为你未经允许带走了我妹妹。”
“幺幺在哪?”
“交出来。”
…
幺幺呆坐在床上。
传影玉画面上的光影渐次映照在她表情呆愣的小脸上。
重焱……
重焱长出了翅膀。
长出了龙尾。长出了犄角。
翅膀和龙尾都有很多,很多伤。
看起来痛得要死了。
幺幺一辈子都在生病,也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多伤,好像整个人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的。
这画面真的足够清晰,所以幺幺甚至能看见重焱紧抿到出血的唇角,他竭力想要控制却还是失控暴露的真身,他想拉住却还是被撕裂的那件…她送的新衣裳。
他想忍住痛苦,想遮掩身躯。
可他四周有无数个、无数个传影玉。
他最不想示人的一切,都被投射在这里,公开给整个世界的无数双眼睛。
处刑他,审判他。
幺幺不敢看,又不敢不看,强迫自己盯着他看。
直到一滴眼泪打在手背上,她才胡乱地在脸上一抹,重焱——
重焱就是大魔魔。
她终于明白了,小魔头隐忍三万年那颗自卑的心。
从见面的第一天开始,他是怎样假装正常,假装能行走。因为没有了脊柱,怪不得他那么久
地一直坐在树下。
他没露出过真身,没使用过法力,只因为她虚空中的一点陪伴,就安静生活了三万年。
而现在呢?
“想不到你一直和怪物作伴啊?”
苏衣灵闪身进了她的房间,笑着捂住嘴。
奈天秘境中寂幺幺夺走神陨之瞳,让她狠狠地丢了脸。但现在,她终于找到了寂幺幺的丑事。
“寂师姐,就算你现在弃暗投明,但你之前在奈天秘境里用刀割苍彦哥哥的事,我们可都没忘。”
“苍彦哥哥如今礼待你,也只是因为你身上有那怪物的眼睛,你明白——”
幺幺一抬手,浅金色的灵流立刻自掌心而出,瞬间就把出走半生归来仍是炼气的苏衣灵给轰了出去。
因为生气,她甚至还超水平发挥了,就像是无形中破除了某种壁障。
——寂幺幺修为竟然在筑基之上了?!
苏衣灵整个砰地撞在门上,滑下来,然后吐着血爬起来。
“你……你等着!”
幺幺绷着脸祭出屠龙刺,“等着再来一下?”
苏衣灵连忙爬起来跑走了,“你等着苍彦哥哥屠完魔再来收拾你!”
他们马上就要出师了!
——屠魔。
幺幺已经发现了,这世道是不给重焱活路的。
他安静地活了三万年,没有复仇,没有引起灾祸,可还是落到此刻的下场。
幺幺眼底红着,无意识地狠狠揪住自己的裙边。她一无所知、漫无目的的赠予,让重焱等待了那么久。现在,她还能做什么?
幺幺在身上翻找起来,魂钉已经被收走了,定位镯也被收走了——骨坠还在——
骨坠!
那是重焱身上的东西!
幺幺又强迫自己看了一眼传影玉的画面,他狰狞龙尾上全是冰白色的骨刺,如她手中的颜色。
…这是他的骨头,是上古神魔的骨头。
那次幺幺说要回灵洲,他不是不敢去,他是不能去。
漫天的血禁拦着他,而他一言不发,只是抽出了一根骨头送她。
小魔头一生有太多悄无声息的委
屈和隐忍,而她一无所知、快快乐乐地旁观着。
幺幺的手背又滴答了一颗泪珠。
然后啪嗒啪嗒地成了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