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似是提着盏灯, 又为了捡他放进雪中, 即使合着睫毛,歪头趴在少年手心的宋岫亦能感到旁边有光亮一晃一晃。
戏精属性满点, 他眼球丝毫未动,全然当自己正昏迷着。
直到少年闷闷咳了声。
不由自主,白兔远比同类短小的耳尖倏地一抖。
4404也道:【他怎么没一点修为?】
虽说此处确是俗世与仙门的交界, 但隆冬之际,除开修士, 谁会生出风雪里散步的闲情逸致?
宋岫倒很看得开。
他内丹破碎,经脉全毁,细细算来,未必比凡人好到哪去,只是,再这么继续傻站下去,最后晕倒的还不知是谁。
可还没等宋岫付诸行动,少年便用指尖轻轻戳了戳他,“心跳,很快。”
比起二世界刚刚结束高考的准大学生,六世界的霍野,年纪大概要更小些,至少听起来,仍残留着点变声期的哑。
不奇怪,反而很抓耳。
宋岫后知后觉记起,兔子的心跳与人类不同,寻常情况,每分钟最高能达到二百五十次,他体型小,有过之而无不及,纵然差点成了冰雕,血液流速缓慢,在少年看来,依旧充满破绽。
“别装傻,我闻到了妖的气味,”约莫是见他没反应,那骨肉匀停的食指又戳了他一下,“说话。”
伞面撑起的一方静谧里,白兔总算舍得睁开眼睛,好似两颗浑圆莹润的黑豆子。
“我没有求你帮忙,”撑起四条小短腿,雪团子仰头,身体紧绷,像是稍有不对就会跳下去逃开,“所以也不会报恩。”
玄色大氅披于肩头,少年的面容十分苍白,线条过分凌厉的眉眼长在这样一张脸上,生生碰撞出种惊心动魄的美。
宋岫很少用这样的词去形容霍野。
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刻确实被夺去心神,傻傻盯着对方发呆。
漂亮幼崽果然是好文明,宋岫想,若是真遇到个肉乎乎的奶团子,他肯定当场摇旗投降,半句狠话也吐不出。
殊不知此刻倒映在少年眸中的自己,才是实打实的袖珍。
“无妨,”果断舍弃那盏在风雪中无甚作用的提灯,霍野语调平静,五指陷进白兔柔软的皮毛,“我只是缺个暖手的熏笼。”
宋岫:……暖手?他现在简直算冰块。
“死心吧,”愈发怀疑对方是个修士,白兔索性放弃挣扎,冷冷,“我内丹已碎,当不了柴禾。”
这些年,妖与人的关系看似平和,私下里却积怨已久。
妖族生来便拥有内丹,骨血皮毛皆是炼器制药的上等材料,消耗寿数燃出的火焰,更能融化这世间最坚硬的金属,再低劣的修为也能卖出高价。
炉鼎仅是其中一个小小的分支。
同样的,对大妖而言,人族修士亦是进补的资源,温和些的,春风数度采纳精气;暴躁些的,干脆挖出金丹元婴来吃。
碍于双方实力相近,谁都没有掀桌翻脸的本事,这些血淋淋的龃龉,只零星发生在暗处,从未搬到明面来。
所以花容才敢幻化遮掩混进青云门。
可往后种种经历却告诉他,无论再怎么努力、再怎么谨小慎微,人与妖终是殊途,一旦发生坏事,被怀疑的必定是“异类”。
作为“花容”,实在没理由继续天真。
霍野却不在意道:“你活着,自然会暖和。”
他早已探出,被自己捏在手中的小东西,经脉俱断,皮毛下满是伤口,全赖于周遭滴水成冰的低温,才没有流血溃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