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许乐勾勾唇,笑着接过那张银行卡,“合作愉快。”
回忆中止。
宋岫攒够了力气,扶着浴缸边缘站直,又卷起袖子弯腰,用没受伤的手放掉一池骇人血水。
荡漾的波光映出张年轻的脸。
苍白,精致,骨架尚未长开,透着股超越性别的美,染了头浅浅的、离经叛道的粉发,乍看去,像个等比例放大的BJD娃娃。
这是和主角受沈青文大相径庭的模样。
最开始,许乐只是想趁着寒假,出门旅行散散心,但因为沈青文是钢琴家,算半个娱乐圈人士,手伤归国,报道本就铺天盖地,当晚赶去接机的付泽,更是被扒了个彻底,连带着原主这个素人也跟着上了热搜。
付泽写在合同里的那些要求,亦让他变成了“东施效颦”的小丑。
一个大学生,一个富二代,一个B一个A,有谁会相信他们是真爱?无非是包养爬床那点事。
沈青文的粉丝最为愤怒:
模仿自家哥哥做如此下贱的行为,简直玷污了他们心中的高岭之花。
彼时许乐已经染了头发,换回自己最舒服的生活方式,付泽让他扮的,本就是对方记忆里、刚刚出国的少年沈青文,抛开那些刻意的外在修饰,能将原主和沈青文联系到一块的点,仅仅剩下背影与侧脸。
可还是有人认出了他。
原主向来坚强,网上的恶评、线下神色各异的打量,他都能当没看到,唯独福利院被媒体骚扰追问的视频,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上梁不正下梁歪。】
【小孩子都被他给带坏了。】
【这孤儿院都不教做人的?】
【啧啧,自己贪图富贵呗。】
酒店冰冷的落地窗前,许乐给院长妈妈打了电话。
对面语气一如既往地慈爱,半点没提他带来的麻烦,只安慰说,知道他是为了筹医药费,知道他是走投无路,知道他本质是好孩子,大家会一起想办法,把这笔钱还上。
电话这头的许乐却感到了深深的自我厌恶。
因为他喜欢付泽。
根本不像院长妈妈说得那般无私,反倒自己轻贱自己,愿意为那一点点虚假的温情,乖乖给人家当替身。
到现在也没停止那讲出去便会令人鄙夷的、希望付泽回头的妄念。
挂掉电话,几个小时前才预约了明早景区门票的许乐,沉默下楼,亲自挑了把小巧锋利的美工刀,冷静将银行卡里的余额、尽可能多地转账给院长,备注赠与,紧接着,趴在蓄满水的浴池边,毫无预兆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总是笑着的人,也会在某个瞬间,突然被汹涌的死念击垮。
因得其内里早已千疮百孔。
“虽然我也不懂那个渣滓有哪里好,”告别般,宋岫对着水面映出的自己道,“但喜欢一个人应该没错。”
如果感情能被控制,他又怎么会在第一个世界,爱上“寿命短暂的原住民”。
况且,当局者迷,局外的宋岫能看出,付泽也是喜欢原主的,时常在不经意间流露,才引得许乐一点点泥足深陷。
可它太像背叛,生来被主人的潜意识回避,付泽尚未意识到,便被归国的白月光冲淡。
抱着力求死遁成功的决心,时间回溯前,宋岫这一刀割得极深,翻卷的皮肉被热水泡得发白,哪怕涂了系统商店买的止血药,也疼得让人想抱着胳膊打滚尖叫。
偏偏宋岫没事人似的,安静清理掉浴室自杀的痕迹,唯有额头微微冒出的薄汗,证明他的五感尚未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