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依凌晨四点醒过一回,手一伸,碰到硬物,她花了两分钟时间清醒,终于意识到身边躺着个男人,然后,再也睡不着。
酒店那晚她半夜离开,没有机会跟他睡一块,闻依本来想着不就身边睡个男人有什么大不了,而且他床有两米,翻两圈都不一定能碰到。
可事实却是,即便碰不到,秦南山身上气息也强大到让她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她最近有在学习怀孕相关知识,怀孕中期由于激素的影响,女性生理发生变化,那方面欲望远超平时。
她想着要不还是分开睡算了,这么一个“春·药”睡自己旁边,她就算是圣人也忍不了啊。
直到六点多秦南山醒来,出门,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后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后心里盘算着等会就说分床睡的事。
主卧没有卫生间,她收拾好出门洗漱,洗漱完把昨晚没洗的衣服放洗衣机。
从阳台进客厅,这才发现整个客厅焕然一新,她昨天买的小贴纸小灯笼全挂上,入眼红彤彤一片,有了几分过年味道。
餐桌上有早餐,一碗粥一屉小笼包,闻依伸手碰了碰,还温着。
她朝关着门的次卧看一眼,坐下来吃饭。
乔恩给她发消息,问夫妻生活如何,闻依回复:【一塌糊涂。】然后重点描述夏天的存在。
乔恩回:【那真是委屈狗狗了,那么大一个拆家能手竟然只能窝在几平米的小次卧。】
闻依没有养宠物经验,一下怔住,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两分。
食不知味吃完一屉小笼包,闻依去敲门,里头传出一声狗叫和回应:“怎么了?”
闻依大着胆子推开门。
她第一次看见次卧布局,次卧比主卧小太多,一整面放满书的书柜,一张靠窗的榻榻米,一套书桌,基本上没有多余活动空间。
夏天的小窝在书桌底下,眼下正和它的朋友一起朝门外看来,大概是知道她这个新朋友不喜欢它,不叫了,安安静静。
闻依目光落在它脖子那条系在书桌腿上的绳子,内疚直冲天灵盖。
她好像剥夺了一只狗狗的自由,真要命啊。
闻依抬眼看向端坐的男人,“那个,我吃完早餐了,谢谢你啊。”
“没事,你再休息会,晚点收拾两套衣服,我们回东郊那边。”
“噢。”闻依视线再下垂,和毛绒绒的夏天对视,那双大眼一闪一闪,仿佛装满期待。
她咬紧下唇,克服心里的恐惧:“夏天和、和我们一起去吗?”
秦南山怔了怔,“你......”
闻依撇开目光,装作不在意道:“我们是不是得去几天,它自己待着怪可怜的。”
他沉默一会,最终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中午出发,先去长乐巷给闻红毓送小灯笼,秦南山说等会路上买点年货,一起送过去,闻依心里夸他上道,她这个女儿迟早地位不保。
闻
依坐副驾?[(),她绷直身子尽量不往后看。
狗狗显然不是第一次出门,乖巧蹲在后排中间,张着嘴哈哈乐。
秦南山看一眼旁边目不斜视的女人,回头摸摸夏天,声线温柔,“乖一点。”
夏天蹭他,蹭完又试探拱了拱闻依肩膀,闻依下意识弹开,尖叫声溢到嘴边,又吞下去。
秦南山扬起唇角,启动车子,等顺利进入主干道,叫她,“闻依。”
闻依抱胸:“干嘛!”
“你想不想听听夏天的故事?”
“你说呗。”
秦南山停顿几秒,先问:“我们高中毕业是哪一年?”
“13年?”
“嗯,夏天13年出生。”秦南山握紧方向盘,回忆:“夏天妈妈以前也在我们家,她叫毛毛,秦西取的,因为她觉得毛毛长得像条毛毛虫,那时候我们住另一套房子,比现在大得多,毛毛活动空间宽敞,长得很健康,如果今天她还在,应该是十三岁。”
“13年高考结束,毛毛怀孕待产,那天爸妈和伯父伯母庆贺我拿了状元一起外出聚餐,我们没发现毛毛异常,等一家人吃完饭回家已经十一点,毛毛难产自己生不出来,倒在大门后,最后送到宠物医院,三只小狗和毛毛,只有它留了下来。”
闻依心纠紧,膝盖上手心交握,轻轻说:“所以它叫夏天。”
“对。”
秦南山应完一句不再说话,专心开车,闻依看他,男人脸色自然,看不见难过这些情绪。
片刻后,闻依警告,“我待产的时候你必须在我身边!”
秦南山转头,哑然失笑,“我当然会在你身边。”
“你要不要摸摸它?”
“我不要。”闻依清醒着呢,“你别以为说故事就能打动我,我只是允许它自由活动,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果然不再说,唇边淡淡向上勾起。
过了会,闻依想起来问:“结婚那天给你做伴郎那个人怎么样?”
“哪个?”
“个最高那个。”
“庄悦?怎么了?”
“乔恩问。”
乔恩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哪是关心她婚后生活,分明是起了贼心。
那天的伴郎长得还不错,又有身高,乔恩单身都市丽人,俩人看对眼不奇怪。
秦南山说:“我们是本科同学,不过庄悦现在是行政那边的老师,在办公室。”
闻依挑眉:“准备当领导?”
“应该是,庄悦工作能力强,能说会道,上面领导很信任,不出意外,再过一两年能提拔办公室主任。”
闻依“啧”了两声,“你还知道这些八卦呢?”
秦南山撇来一眼,“闻依,我不是十六七岁,而且每天在办公室工作,有些事情不想听也得听。”
“是是是,但你不能怪我,是你本来就给人这种印象。”
“什么印象?”
()“你别装傻。”
秦南山笑了声,不太在意,“那你现在对我什么印象?”
“帅气多金有强迫症。”
“......”秦南山忽视这个一点不走心的答案,右转转弯去长乐巷。
闻依继续问:“你同学这么有出息,你呢?什么时候当个小领导?”
虽然知道他估计没什么当官的大志,可闻依还是对这个问题好奇,但秦南山显然没打算满足她,直言道:“我暂时不想当领导。”
“行吧。”闻依翘起腿,悠悠说:“可我想当。”
她可不要做家庭主妇,即便有了孩子,事业也永远是她第一位。
秦南山再看过来,听出她话外意,“你想当当,没人拦你。”
现在位置都难保,升职加薪是天方夜谭,闻依哼哼,不接话了,等过了怀孕生产这两年,该是她的还是她的。
买了年货给闻红毓送去,闻女士不在家,秦南山问是不是还在工作,闻依说估计在谈恋爱,不用管她。
又花了半个多小时到东郊,闻依调整好心态,认真做人家儿媳妇。
一下车,夏天直奔宣英去,一老一狗玩得欢快,秦西过来挽她手,“嫂子你们可算来了,我一个人在家快被妈念死了。”
秦西性格好自来熟,之前婚礼跑上跑下帮不少忙,俩人渐渐熟悉,虽然隔了好几岁,但不生分。
闻依看着妹妹脸上甜甜笑容,再次怀疑秦南山不是亲生,他和这一家人差别也太大。
秦家过节习俗固定,除夕一家人一起吃饭,初一到大伯家去,这是秦老爷子在世时定下的规矩,为了家族和谐。
根据秦南山说辞以及闻依后续观察,秦恒兄弟俩家关系确实不错,比那些争家产吵得不可开交的家庭好太多。
不过这里头也许也跟秦恒一家四口没一个人有野心有关,夫妻俩和儿子专心搞科研,女儿四处旅游玩乐,都没啥欲望。
家里年货晚饭都准备得差不多,闻依本来想着做做样子到厨房去帮忙,宣英把人赶出去,说她还怀着孕不用帮忙。
闻依得了闲,去找小姑子说话,秦西话多,一会说她专业一会说她朋友们,说到口干舌燥,闻依给她递水。
中间夏天过来,秦西想要抱它时发现抱不动,拍它脑袋:“瞧你胖得,都怪我哥,天天给你喂这么多。”
夏天哈哈舔她手心,秦西陪它玩了会,小狗玩累了直接躺在俩人脚边,舒服睡大觉。
闻依说:“你哥和夏天感情看起来很好。”
“能不好吗?夏天还救过我哥命呢。”
闻依吃惊张大双眼,秦西解释:“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会我哥还在读研吧,你也知道他那个人,一算题什么都干扰不了他,那天我妈要出门买东西,叮嘱我哥晚点去把厨房熬汤的火关了,他没听见,最后汤锅烧干起火冒烟,是夏天去敲门、狂吠,我哥才注意到,在火势变大之前灭了火。”
“嫂子你住进去也看
见了,那个年代的装修几乎全屋都是木头,真的,要是再迟个几分钟,不仅家没了,人也没了。”
“而且我哥一直愧疚,他跟你说过吗?他心里觉得毛毛,就是夏天妈妈,因为他过世,所以一直都是加倍对夏天好,我都感觉夏天是他亲儿子。”
闻依安静听着,视线一直在夏天身上。
她不懂狗狗的种类,秦南山说它是阿拉斯加,她昨晚等他的时候偷偷查了查,网上说阿拉斯加性格比较温顺,是个可闹腾可安静的小狗狗,她半信半疑,还是不能全放心。
这会踌躇不定,没了主意。
夏天被她目光盯醒,头摆正,看她,随后迈着它庞大身躯过来,在距她一步远停下,没有得到拒绝后才继续走近。
闻依压下心里已经剩不多的恐惧,小心伸出手,又捏起,几秒后舒开,揉揉它脑袋,夏天毛发干净松软,摸着很舒服。
夏天立即朝她咧嘴,闻依还是有点点害怕,但没躲。夏天越近一步,跳上她旁边沙发,直接靠着她躺下。
狗狗身体温热,热度透过衣物传到她身上,闻依徐徐勾唇,心底掠过一抹柔软。
这一幕在外人看来正常,秦西没注意到一人一狗之间细微变化,继续说话,直到宣英来叫吃饭。
宣英手艺不错,七八个菜色香味俱全。
一家人除了秦南山都善谈,饭桌上话题不断。
吃完晚饭,闻依这才想起来个事,早上说要跟他分床睡,结果话还没说来了婆家,这床是分不成。
秦南山卧室前几天结婚时住过一晚,不过那会太累太累,她几乎倒头就睡。
现在婚礼装饰都拆掉,只剩一床绣着百年好合的大红喜被,关灯她都觉得刺眼。
她洗完澡躺下,被子还有股新味,不太好闻,秦南山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进门,闻依问还有没有被单可以换,秦南山说有,但是宣英特地交代过,新被子得一个月之后才能换,让他们忍一忍。
闻依没法,只能拉过被子盖上。
这边卧室带卫生间,秦南山从衣帽间找了睡衣去洗澡,没一会,浴室水声淙淙。
闻依盯着看一会,收回眼,从床头柜随手找了本书翻开。
不是什么数学教材了,是本叫《台北人》的小说合集,她第一个故事没看完秦南山已经洗完出来。
头发没吹,他边擦走边走到衣帽间吹头发。
男人优势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只两分钟吹干,人站到床尾,“关灯吗?”
黑色绸锻睡衣,明明什么也没透,可睡衣贴身,闻依仿佛能从他走动间的晃动看完全部,大长腿,胸肌,沟壑深浅不一的腹肌。
完了,孕激素又飙升。
闻依看得口渴,从他领口轻微滑动的喉结移开眼,细声说:“我得吃叶酸,没有水。”
秦南山十分体贴地下去倒水,再上来,手里还多了个保温壶。
闻依靠在床头,捧着水杯,“夏天睡哪?”
“家里有它的窝(),在一楼。
哦。她没话找话2,“有它吃的吗?”
秦南山笑了声,“有,你在担心它?”
“没有!”
怎么可能,她就是随口问问好吗!不然也太尴尬了,谁能想到床下可以跟他吵翻天,床上直接变哑巴。
闻依吃完叶酸,秦南山伸手接过杯子放好,“睡觉?”
“嗯。”闻依滑进被窝,闭眼。
他关掉主灯台灯,在黑暗里说:“晚安。”
“晚安。”
这晚安不了,不知是新被子的味道,还是他家沐浴露味道,又或者他身上味道,各种味道交织,闻依再次难以入睡。
半个小时里她翻了不下十次身。
第十一次时他那头的台灯开了,秦南山半撑着身子看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暖色调光线打在他脸上,阴影高低不平,像座跨不过去的小山。
“......不是。”闻依心烦,“我睡不着,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