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问题就不是那么好处理了。
“老吴。”李风看向吴馆长。
“这么叫我就没有好事儿。”吴馆长皱着眉。
李风拿出枪,指着吴馆长:“你被迫的,关掉所有录音录像设备,听到的任何内容都要保密。”
“我可以出去。”吴馆长一边关掉设备一边站了起来。
“你不能出去,坐下,”李风晃了晃枪口,“有技术问题,需要你在场。”
吴馆长叹了口气,又坐回了椅子上。
邱时看着李风,以前李风拿着枪的时候,他并不会觉得有什么感觉。
李风是个黑心狗官没错,但李风表面上看着却并不黑恶,相反质彬彬,略微有些瘦削,战斗力并不强。
但现在李风再拿着枪的时候,邱时的眼前会闪过他开枪杀掉那个队长的场景,果断利索,没有一丝犹豫,而且枪法很准。
如果吴馆长不配合,李风又没有别的途径解决问题的时候,邱时感觉这一枪李风是会开的。
“邢必,”李风起身,走到玻璃罩子前,看着邢必,“能给我描述一下今天杀掉那个共生小队时的情况吗?”
“正常清理。”邢必回答。
“过程,”李风手撑着玻璃罩子,凑近看着邢必,“这里的人我知道你只信邱时,但只有我弄清了情况,才能帮到你,还有后面即将被启用的那些生化体和共生体。”
邢必没有说话,视线从李风脸侧划过,落向他身后。
李风往旁边让了让,让他可以看到邱时。
沉默了快有十秒之后,邢必开口,声音带着惯常的沙哑,平静得没有任何情绪:“主体同时控制了共生体五个,感染者七十六个,分别袭击我们两辆车。”
“嗯。”李风点点头。
“数量太多,没有办法逐个清理,”邢必看着邱时,“邱时的车吸引走一部分感染者,剩余的我利用地形掩护炸死。”
“共生体也炸死了吗?”李风问。
“没有,”邢必回答,还是看着邱时,“单个击杀,接着追踪主体。”
“怎么找到主体的?”李风问。
这个问题大概是问得有些敏感,邢必的视线从邱时脸上收回,在李风脸上扫了一眼:“通过共生体的大脑。”
李风皱了皱眉:“是怎么……”
“用手。”邢必回答。
“……懂了,”李风点点头,“之后找到了主体?”
“是的,正常清理。”邢必说。
李风看着他。
“但主体自毁了。”邢必说。
“主体自毁?”李风愣了愣,回头看了吴馆长一眼,“带回来的主体有人在检查了吗?”
“在检查着,”吴馆长说,“半小时后会有结果。”
“然后呢?”李风继续问。
邢必没有马上回答,脸上很快地闪过一丝痛苦,眼神也不再平静。
“邢必。”邱时站了起来,走到了玻璃罩旁边,把手放到玻璃罩上。
邢必看着他,也慢慢把手抬起,邱时以为他要跟自己手对一下,但邢必并没有,而是把手按在了他的手旁边。
一道深深的伤口在邢必掌心的正中。
“对方主体弄伤的吗?”李风马上问。
“是,在他自毁前,”邢必说,“然后我就看到了,或者是……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李风追问。
“想起来当年,”邢必微微偏了偏头,眯缝了一下眼睛,“我是怎么清理掉云城的生化体的。”
这大概是李风没有想到的答案,也是他不完全了解的历史,他愣住了。
“能逃走的只有一部分一级潜卫,”邢必说,“其他的,都被销毁了,我们在搭档的……配合下,四百三十七个生化体,被销毁,封存。”
听到搭档两个字时,邱时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所谓的配合,更多的也只是控制和威胁。
“为人类而生的,永不背叛,”邢必说,“我们是人类的,朋友。”
“当年你们的搭档,”李风说得有些艰难,“都是士兵,对吗?”
“是的。”邢必回答。
“所以你杀掉了巡逻小队,因为愤怒和恨,”李风说,“因为他们和当年那些人穿着一样的衣服。”
邢必没有说话,视线再次移向邱时。
邱时看着他,也没有出声。
“李署长,”吴馆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这是……”
“吴馆长也不知道吗?这些事。”李风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吴馆长说,“这些恐怕龙先生和将军也不全了解。”
“邢必,”李风整理了一下情绪,重新又问了一句,“你当年是和谁一块儿执行的任务?”
“林晟。”邢必回答。
“这下麻烦了。”吴馆长声音都有些抖。
“麻烦个屁,”李风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林晟的记忆又没解。”
“把我的记忆重新锁上吧。”邢必开口。
李风转头看着吴馆长。
“这个可能……”吴馆长对生化体本身是很了解的,他皱着眉,“你的记忆并没有被解开,你看到的,感受到的,是对方的记忆,这些记忆会引发你的信息溢出,自主……”
“你的意思就是他记忆锁着的,现在他想起来的这些东西本来就是锁着的,”李风打断吴馆长的话,“所以现在也没什么可锁的,是吗?”
“是的。”吴馆长说。
“操。”邱时骂了一句。
他并没有亲历过那些痛苦,但任何有脑子的人,都能想象得出那样的经历有多痛苦,邱时光是看到那些挣扎着想要在死亡到来之前进入云城的难民时,都会觉得绝望,何况是亲手清理。
无论有多无限接近人类,那些生化体也依旧是邢必的同类,跟他一样有思想,有情感的同类。
因由这样的痛苦爆发出来的恨,能让邢必在回忆起来的那一瞬间掀翻了巡逻车,杀掉了一队人。
而现在,这份当年他选择要埋葬掉的痛苦,却有可能永远地跟着他……
邱时只觉得整个人都是凉的。
邢必并没有太强烈的反应,只是看着他。
“邢必,”他在玻璃罩子上轻轻弹了一下,看着邢必,声音很低,“你会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