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色恰到好处地带了一点悲悯,虽然我内心毫无怜悯的情绪,我说:“如果我没有资助他出国的话,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齐康摇了摇头,他说:“按照丁龙的性格,他即使在国内,也很可能会因为犯罪而进局子。”
“或许他能保住一条命。”我再次“唱了反调”。
“也或许他会吃枪子。”齐康并没有顺着我的话去说,“他的死,怨不了你。”
“也怨不了你什么的,”我轻声地安慰齐康,“你为了他已经做得够多了,他的死并不是你的错。”
齐康不说话了,他甚至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脆弱的姿态像是快要融化的冰似的。
我便明白,他是怨上了他自己的。
或许他会想,如果他小的时候能更好地教育丁龙、如果他能及时纠正丁龙身上的毛病、如果他能将丁龙劝回到国内、如果他没有最后放纵丁龙离开米国读书……或许丁龙不至于会死。
齐康这个人,总是拿一个绝对的好人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的,这样过得太累了。
然而一个人的性格已经形成,就很难改变了,我见齐康这样,也有些难受,只得说:“节哀顺变,丁龙已经离开了,倘若他活着,也不会希望你为他这么难过。”
齐康沉默了一会儿,说:“他活着的话,也未必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你要出国去处理他的丧事么?”
“下周还有比赛,我不能出去。”
“那我委托工作人员,去处理?”
“不用再浪费人力和金钱了,”齐康顿了顿,说,“我和监狱的人取得了联系,监狱可以代办丧事,这笔钱我来出,好不好?”
“好。”
我知道俱乐部给齐康的工资水平,齐康已经可以自己付这笔费用了。
“还有急救的费用,我也出了吧,但是可能会差一点钱,先借你,以后再还你,好不好?”
“好。”
我当然可以直接把钱给齐康,或者干脆自己大包大揽了丁龙的丧事,但这样做的话,齐康可能会更难受。
他正在做什么无论是通过给钱,还是通过别的什么,稍稍降低一些因为过高的道德水平而涌现的自责情绪。
我对此表示理解,并愿意给予支持。
齐康心情低落了一个上午,然后不得不回到俱乐部训练了。
我们在俱乐部的门口告别,齐康在临下车前,轻轻地对我说:“许皓然,谢谢你愿意信任我。”
我没有说话,看着他的背影,目送他走进了俱乐部的大门。
然后我意识到,齐康已经猜到了我在整个过程中的角色。
他知道国外的消息,一定会先传递到我,我允许或者默许后,才会传递到他耳中。
也知道我用了点手段将自己摘了出去。
他并没有怨恨我,反而有些感激我。
我在去公司的路上,发呆了十几分钟。
想齐康,想丁家父子,想田媛媛。
最后想到了我们错过的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