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玉番外六

殷怜玉也归家去。

去了长公主府一趟,殷怜玉明显与平日里不同了。

自温姨娘病逝后,她就极少露笑,终日郁郁寡欢。可这几日却像是得了什么喜事似的,偶尔对着花窗发愣都能笑弯了眉眼。

银珠实在忍不住问:“姑娘近日是得了什么喜事?”

殷怜玉不大好意思说,掩着帕子摇摇头。

银珠见她不说,也不敢再逼问。可却见她们姑娘常常半夜三更地绣起男子款式的锦带来。那锦带绣的精巧细致,她们姑娘的女红,那自是不必说的。可银珠还从未见过她们姑娘做这些男子的衣物。即便是殷二老爷,她也从未替他亲手做过。

难不成是她家姑娘有了心仪之人?

这倒是说得通。

银珠倒是希望她们姑娘将来能嫁的个好人家,日后当了别人家的夫人、奶奶什么的,也总好比过在这宣平候府受气的强。

殷怜玉倒没有银珠想得这样多。她做这个锦带只不过是因为过几日便是容衍的生辰。他贵为当今太子,什么不菲之物稀罕物见没有?与其送那些华丽之物,不如她一针一线缝制而成的锦带来的有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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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衍的生辰,自然是隆重盛大、大张旗鼓。贵为皇太子,他便是想过得简单些也是不能的,自会有一群人替他打点彩办。

生辰当日,殷怜玉难得换了件鲜艳的衣裳,点了妆容,这才出了门。

按理说,太子殿下的生辰宴,本不该邀请殷怜玉来的。不过容衍为了掩人耳目,特意给整个殷家下了帖子,这样一瞧,倒也让人看不出端倪来。

来的不过是些朝中赫赫有名的大臣,容衍早就厌烦了他们,唯有在程予来之时,亲自出门迎接。与容衍而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向来敬重他这位师傅。

众人来齐之时,容衍让小李子去门外瞧瞧殷怜玉来了没有,他在后院的游廊上等她。

容衍在后院游廊等了须臾,来的却是他的表妹,惠贤皇后的亲侄女沈婉芯。

“太子表哥,你怎么在这儿啊?”沈婉芯远远瞧见他,兴冲冲小跑过来。

容衍掩饰说:“前头太闷,我到这透透气。”

沈婉芯自小就倾慕容衍,娇羞地咬唇:“太子表哥,今日是你的生辰,婉芯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就自己亲手做了个锦带,你看看喜不喜欢?”

这抄手游廊弯弯曲折,蜿蜒盘旋,几步便是一拐角。殷怜玉刚从拐角处那过来,就瞧见了这一幕,忙后退了一步,隐去了身影。

容衍随意扫了眼,神色淡淡:“多谢表妹。”

沈婉芯见他收下了,心中自是欢喜异常。“表哥若是喜欢,我.日后常做就是。”

女儿家的心事最好猜,况且这沈婉芯语里遮掩不住的欣喜,殷怜玉如何听不出。

悄悄捏紧手心握着的锦带,心里头的那股子不自信又回来了了。殷怜玉蓦然转身,脚步匆匆离去。

回了宣平候府,她命银珠关了屋门,自个在房中好好静静。

方才那姑娘,殷怜玉是认识的。惠贤皇后的亲侄女,太子殿下的表妹,沈国公最疼爱的小孙女。沈婉芯向来目高于人,娇贵惯养,京城里谁人不知?这样一位金枝玉叶,浑身都透着股高人一等的贵气,殷怜玉一对上她,便莫名没了底气。望着搁在枕头上的锦带,心里莫名叹了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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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衍生辰那日,殷怜玉没来。他脸色难看地令小李子去殷家问,银珠只道是她们姑娘身子不适才没去的。

容衍听了,又让小李子去问是哪不舒服。银珠便随意扯了个谎,说是前几日天冷,感了风寒,无甚大事。

容衍这才放心。等过几日天暖和了些,才令小李子去请殷怜玉。

银珠从门房那得了消息,忙回院子通传。

殷怜玉心里尚有隔阂,想要推拒,可又一想,有了矛盾便要当面说清楚才好,心里头存着事也不太舒服。打定了主意,殷怜玉便出门赴约。

连续下了好几日的雪,这几日才消停了。太阳一出来,温暖灼热的耀阳融化了树梢枝头的残雪,照得人身上的寒意也消散了。

“姑娘您瞧,今日的日头可真好。”银珠望着天上红灿灿的太阳,只觉得异常暖和。

容衍瞧见了殷怜玉,骑着马过来:“怜玉。”他身穿圆领袍衫,腰间系带,外披貂毛大衣,脚蹬乌皮靴,一副贵气凌人。

下了马,他笑着去牵她的手:“怎么才来?”

殷怜玉敛了眸,说:“路上不小心耽搁了。”

容衍未曾发觉她的异样,兴致盎然道:“你可要骑马?”

“我不会骑马,还是随意走走散散步就好。”这话殷怜玉倒是没有说假,她的确不会。

“你不会我可以教你。”容衍说罢,就抱起她上马。

殷怜玉身子一腾空,惊了一跳,一脸的惊慌失措。

容衍轻笑一声,搂紧她的腰令她安心:“放心,有我在,是不会让你摔下马的。”

片刻后,殷怜玉也知晓他骑术精湛,惊乱的心这才安稳下来。

容衍眼底笑意更浓,右腿一蹬,让马跑的更快些。

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殷怜玉畏怕道:“殿下,慢些。”

容衍拉了缰绳,沉声说:“不是说好,不再叫我殿下改叫我的名字?”不知为何,他感觉到了她的疏离,明明上回才互相说清,他也好不容易解开她的心结。可这才不出几日,她好似又在他们二人之间堆砌起了高高的隔阂,冰封了她的心。

见她没答话,容衍掰过她的身子,“怜玉,告诉我你怎么了?”

殷怜玉垂了眼睫:“殿下想多了。”

容衍最不喜欢见她这副疏离模样。还想要质问她究竟发生了何事,余光倏然瞥见不远的丛林深处“嗖嗖”飞来一支利箭。

容衍心中一惊,怕殷怜玉因此受伤,忙俯身将她挡在身下。

利箭深入右臂,皮开肉绽的声音听得殷怜玉大惊失色。“容衍,你怎么了?”

容衍闷哼一声,未受伤的左手扯着缰绳。当务之急,还是该赶紧离开此地才好。

一路狂奔,进了太子府,小李子发现容衍受了伤,吓得腿都哆嗦,忙吩咐婢女去请太医。

容衍抱着殷怜玉下了马。人才站稳,殷怜玉着急去看他的伤势。他似乎伤的很重,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瞧着挺吓人的。

殷怜玉惨白了脸色:“容衍,你的伤……”

容衍蹙着眉,强忍痛说:“我无事。”

明明就疼痛难忍,他却依旧咬牙忍着。殷怜玉瞧着,眼圈都红了一半。

太医很快赶来,查看容衍伤势以后,庆幸没有殃及性命,细心替他包扎上药。

殷怜玉望着婢女手中端出来一盆接一盆的血水,一颗心吊的老高。方才实在是事发突然,她也没想到竟然有人潜伏在暗处。若不是为了救她,他也不会因此受了伤。

太医一出来,殷怜玉便急急进了屋,想知晓他的伤势如何。

或许是因为太疼,容衍昏阙了过去。殷怜玉更是心疼。一直在床边等着他醒来。

容衍睁眼第一个见得便是她,显然是开心:“怜玉。”

“容衍,你终于醒了,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殷怜玉关切问。

容衍笑着摇头:“有你陪着,一点也不疼。”

殷怜玉深感自责:“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容衍温柔握着她的手:“不怪你,是我自愿替你挡箭。”

殷怜玉眼圈红了:“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说过,我喜欢你,自然想待你好。”容衍问,“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疏离我?”

殷怜玉拭了泪,眼圈微红:“那日你的生辰,我瞧见你和沈婉芯……”

容衍忽然紧握住她的手,认真解释:“你误会了,我和她并无瓜葛,那日是她非要送我礼物,她毕竟是我表妹,我也只是收下而已。”

若不是今日这一遭,殷怜玉或许还会疑心他。可经过今日这事,她终于明白了容衍待她的真心。“对不起我……”

容衍认真说:“只要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那日我对你说过的话,绝无虚言。”

殷怜玉越发愧疚,恨自己的不自信,也恨自己不够相信他。他贵为当今太子,想要什么没有,若不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她,为何要这般纠缠她?实在是她太不知好歹了。

“我信你。”之前是她过于自卑,毕竟他们二人之间身世差距甚大,殷怜玉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如今才知晓他的真心,幸好没有追悔莫及。

许是方才哭过的缘故,她的眼圈红红的,鼻尖也泛着微红。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瞧着更令人怜香惜玉。

容衍情不自禁,伸出没受伤的左手圈住她的腰。

殷怜玉不受防备,半个身子扑在他的胸膛。“你……”

望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容衍右手一勾,迫使她的脸凑近。容衍眸色微沉,不由分说地去亲她。

殷怜玉错愕地瞪眼,显然完全没有意料。他的舌尖温热,唇瓣柔软。待反应过来,殷怜玉重重地将他推开。

谁知无意间碰到容衍的伤口,痛的他闷哼一声。

殷怜玉紧张起来:“殿下,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

容衍笑了笑,说:“我无事。”

殷怜玉红着脸,害羞咬唇:“若不是你突然……”

容衍扬起唇角,重新圈她到怀里。这次殷怜玉却不敢反抗,怕再次伤到他,只好乖乖地任由他抱着。

他的胸膛硬邦邦的,心跳平稳有力,衣袖间自有一股沁香缥缈的龙涎香。殷怜玉面颊滚烫,不太习惯与男子贴的这般近,可却还是抑制不住怦然心动。

他低沉说:“过几日,我便进宫让父皇替我们赐婚。”

殷怜玉惊愕地抬头:“可是我……”

容衍打断她:“你很好,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容衍凝视她,深情说,“怜玉,我说过会娶你的,相信我。”

或许他的话太令人安心,殷怜玉的心也渐渐静了下来。“你可知道今日刺杀你的人是谁?”

容衍眸中凝了锐气:“不用猜想,我也知道是谁,除了慧妃还有谁会想置我于死地?”

殷怜玉紧张起来:“她怎会如此狠的心?若是慧妃娘娘再派人来害你……”

容衍握住她的手,宽慰说:“你放心,有了这次教训,下次我定然会小心。”

殷怜玉不放心地叮嘱:“那你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容衍眼里凝了笑意:“你是在关心我吗?怜玉。”

殷怜玉望着他唇红齿白的俊朗面容,用力捏了手心,微微低垂了头,难得主动地去亲他。

容衍怔了一瞬,箍紧她的软腰,迫不及待地想要掠夺更多。

殷怜玉软软倚着他,直到喘不过气来,他才肯松开。

容衍神色宠溺:“怜玉,我会好好护着你。一直以来,你受过太过委屈,以后我会好好待你,让你感受人间温暖,带你去看秀丽山河和初春的玉兰丁香,只要你点头,我都会给你最好的。”

殷怜玉心底柔软成一片,轻轻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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