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春巴掌又抬起来了,“你说谁死老白菜?”
宋敬冬掉头就跑。
一把年纪的母子俩,村里城中一个路子,就是爱贫嘴与火爆脾气的搭配。宋于秋早就见怪不怪,老父亲默不作声宠着猫,一片鱼肉接一片,画面有种诡异的和谐。
“吃饭啦!”
随着王君一声喊,六人上桌。
猫叼走它的满满一大碗美味佳肴,卧到后门边上去了。抬头看看后院草木丛生,低头咀嚼鱼肉,背影好不潇洒。
“它享受它的,咱们看着咱们的,人还能输给猫不成?”林雪春好心情的笑骂着,开了一瓶老家带来的酒,一个个往杯里倒酒,还说今天谁都跑不了。
但轮到两个丫头片子面前,酒给的格外吝啬,简直是三五滴往下淌。
“这不行啊,妈你是倒酒还是抖酒?”宋敬冬伸手往下压瓶口,阿汀面前瞬间满了半小杯。
“反了天了宋敬冬?!”
林雪春给他一记白眼,“女孩子家家沾什么酒,耍起酒疯你收场?”
“多两口的事,哪儿能耍酒疯啊?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她们自个儿清楚,是不是?”
阿汀点头。
王君忙不迭点头,她在家没少碰酒。家里没兄弟的缘故,父女俩还瞒着老妈子偷偷对酌来着,谁说姑娘家就不能豪迈大碗灌酒?
陆珣没开口,不过怎么看着四个小屁孩都是统一战线。林雪春不抱期望的回头,去看宋于秋。
果然。
那人早一口一口抿上了,看了看小丫头两个原本就手心大的小碗,酒才铺了浅浅一层。就开口附和:“再多点。”
“我来我来。”
宋敬冬拿过酒瓶,咕噜噜把被子填上。他那只握酒瓶的手背犹是一片赤红,作为报复,反手就往陆珣杯里倒酒。
倒得满满当当,多一滴就能漏出来的程度。他偏头,一脸狡猾的狐狸笑,“陆珣别客气啊,是男人就多喝点。”
还挺记仇。
陆珣看透他的幸灾乐祸,两根手指稳稳夹住酒杯,一言不合就往宋敬冬杯里匀,匀到他满无可满,顺口来一句:“一样。”
你也是男人你也喝。
四两拨千斤,反击得有理有据。
“初次交锋,陆珣胜。”王君附在阿汀耳边说悄悄话:“看来还是陆珣的记仇更胜一筹!”
阿汀笑得停不下来,这有什么好比较的嘛。
“行了你俩,大老爷们婆妈个什么劲儿?”
林雪春高高举起酒杯:“屁话少说,人聚齐了酒满上了,直接走一杯,省得菜都凉了。”
“走。”
“干杯干杯!”
“干了。”
一个个的举起杯,猫远远回头瞄一眼,瞧见大大小小的杯子贴在一块儿。
放心了。
这个好不容易凑成桌的大家庭相处和谐,没吵架,两条腿的人类们终于不用猫来操心。真是孺子可教也。
猫懒洋洋地挠耳朵,下巴支在门槛上,吃饱喝足打盹儿去了。
物质贫乏的八十年代没有生日送礼物的说法,年近五十的宋于秋更不讲究这个,觉得一顿团圆饭酒已经足够。所以自家小姑娘笑乎乎拿出一块手表时,他筷子都在空中停住了。
“是我和君儿一起买的。”
两个小姑娘相互瞅瞅,都笑。
昨晚可不是心血来潮要去外头逛的。她们把一条美食街走到头,总算看到一家钟表店,来来去去相看好几款手表,比对价格性能样式,最后掏钱买下这款手表,送到宋于秋面前。
“难怪大晚上舍不得回来,数你俩有鬼主意。”
林雪春接过来一看,“这玩意儿看着还成,你爸你叔是该有一块,免得每天回家没个准数,害全家人空等他半天。”
就是不太便宜的样子。
“多少钱啊?没过二十吧?”
她抬眼审视丫头片子们,怀疑她们小小年纪被人骗,白花好大一笔钱。
“雪春姨你不知道了,这可是——”
这是有牌子的手表,人家正儿八经有个红锦包装盒,有出厂证明还有保修单。跟几块几十块钱的地摊货不是一路的!
王君一番话尚未出口,被及时拦住。阿汀的脑袋瓜子一转,就说:“不贵,没过二十的。“
“这还行。”
林雪春拉着宋于秋的手比划着,戴上去,上上下下的看,非常满意。满意之余还要教训:“你俩以后别自个儿去买东西,多得是黑心老板骗小丫头的钱。这手表差不多就这个价,没人看得比我准,他要敢多收,我非得找他算账去。”
王君暗地里咋舌,心想大人们就是节俭。
手表再好看好用,被雪春姨知道这上百的价格,保不准要揪着她们回去退钱。
不过让她花上一百块钱买手表,她也舍不得。是阿汀小古板认为手表需品质,能用上几十年的百来元,远胜过半年就坏的十多块钱。
所以最后王君只出了五块钱,其余都是阿汀的小金库处,这小丫头私房钱不少。
“少花钱。”
宋于秋摸摸手表,情绪总是埋得很深,看不出高兴不高兴。只是让阿汀往自个儿身边留钱。
她们夫妻俩没有大富大贵的本事,但都认为孩子们身边应该留点毛角。万一兄妹俩想买点什么小玩意儿都方便,不必眼馋别人,巴巴去求人家。
阿汀的小金库在同龄人里算多,实际上比不过宋敬冬。
这年头政策日益完善,扶持水平越来越大,学习劲头反而没那么足了。要说之前是‘学好数理化,不愁走天下’,现在则是悄然流行起‘造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话语。学校里不少学生野了心,不那么重视学习,直接往课余玩乐发展。
唯独学习成绩不能落下,因而学习厉害的学生笔记本大受欢迎。
宋敬冬瞅上这门生意,翻出笔记本复印出好多本,可借可卖。半个月下来新生老生混得更熟,面子赚开了,到手的零花钱也不少。
当下便摸出个红包放在桌上,一推。
“你又整哪出?参加什么书法比赛,得奖赚钱了?“林雪春疑惑地看着他,对三年前这样递过来的三百块钱印象深刻。
“不是书法,我还有别的赚钱路子。”
宋敬冬举手保证:“绝对是正路子,没偷没抢,人家被我赚得还高兴。这儿就两百块钱,爸你看着要买什么买什么,当私房钱。别被妈收走啊。”
说得什么话!
林雪春冷哼:“我又不是贪财的,图他这点钱做什么?你给我小心着才是,别让逮着你干坏事,不然打断你的腿!”
“这腿您真打不着。”
他得意地抛一个眨眼,“是他们上赶着花钱,哭着喊着想往我腰包里塞钱,拦都拦不住。”
“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