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珣不在学校的第一天,暴雨。
陆珣不在学校的第二天,多云。
陆珣不在学校的第三天,阴有雷雨。
反复折腾的天气无迹可寻,为军训添了不少难度。
今天大早上万里无云,天气预报也是形势大好。本以为能抓紧时间赶上进度,谁知道,刚把上周学的正步复习一会儿,这雨又哗啦啦下来。
全体新生淋成落汤鸡,非常狼狈。
教官们又开了一次简短会议,终于决定各个学院轮流使用体育馆,操练阅兵仪式上的队形及其演变。剩下的学生则由班级组织,坐在教室里进行理论知识的学习。
“大后天轮到我们学院用体育馆,在那之前——”
自班教官将两打书放在讲台桌上,左右都不薄,五十多份叠加在一块儿,能有一人高。
他拿起左边的书晃了晃,“军事理论。”
再拿起右边:“军事思想概论。”
同学们冒出不详的预感。
“周末进行考试,军事理论闭卷,不能翻书,好好背诵。军事思想概论开卷考,意思就是能翻书,只要你找得到答案就行,这个应该不用我再仔细说了吧?“
开卷考就算了,怎么还有闭卷考啊。
底下顿时一片唉声叹气,逗得教官哭笑不得:“站军姿那会儿谁说宁愿考试的?”
“这次个人军训成绩,按分数跟平时表现一半一半的算。班级学院成绩,就按平均分跟阅兵式一半一半的算。还有,考试这块要你们自己上点心,不合格的同学要扣学分的。别说我没告诉你,偷这一时的懒,以后毕不了业。”
“教官!”徐洁笑嘻嘻举手:“平时表现,你不会给我们打不及格吧?”
教官调侃:“你好好背书,我就给你打及格。要是你都及格了,我还有什么理由给别的同学不及格?”
同学们哄堂大笑。
徐洁是班里花样最多的学生,站军姿老偷懒,被隔壁班教官一抓一个准。又三天两头嚷嚷肚子疼,走趟厕所便没了影子,不在寝室不在医务室,至今没人知晓她究竟躲在哪里混日子。
这样的学生搁在别人手下,非得扒掉一层皮。也就她们教官脾气好,忍了徐洁,更不会难为她们了。
“教官,一定要在班级里学么?”有人又问。
班里闷热,两扇窗户刮不进多少风。这事儿早在教官们考虑范围之内,“不想在教室,就带上学生证去图书馆,那里有老师登记。其他特殊情况打假条,找我找班主任签名再说。”
“老尧。”
隔壁教官经过班级,敲了敲窗户,冲着里头问:“你好了没?赶紧的开大会去了。”
他们还得商量,阅兵仪式当天下雨要如何应对,做好万全的准备。
“好了来了!”
教官转过面来,最后道:“你们班主任下午临时有事,班长帮忙发一下书,坐在讲台桌这儿维护一下秩序。记住军事理论不能翻书,军事思想概论能翻书,别搞错了啊。“
“知道了——”
大伙儿把声音拖得长长,目送教官走出教室。一个个的上前拿了书,无精打采趴在桌上看。更甚者翻开书没十分钟,便被花里胡哨的专有名词看花眼,脑袋一歪,呼呼大睡。
徐洁就是其中之一。
林代晶休学在家,班长职责落在阿汀头上。坐在讲台桌上视野清晰,饭后光景正好犯困,看了看接二连三‘阵亡’的同学们,她在本子上记了个时间,决定十五分钟后,再把她们一一叫醒。
教室里就此安静下来。
只剩下电风扇叶子呼哧呼哧转着,有种时间停止的静谧感。
思想概论书太抽象了,一个字一个字全认得,连成一串却变成七弯八拐的神仙天书,看得人云里雾里,头重脚轻。
又有四个同学倒下了,阿汀忍不住也小小打了个哈欠。正想着出去冲把脸,耳边冒出一道熟悉的声儿:“这玩意儿看着真绕,是吧小师妹?”
说着还故意吹了两口热气。
昏沉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阿汀下意识抱着书退离讲台桌。扭头一看,竟然是南培!
又是他!
阿汀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弄烦了,板着脸赶他:“这是我们班级,请你出去!”
眉心紧蹙,圆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白嫩的小脸紧绷着,但脸颊还有道浅浅的书页印子。这算什么发火,根本就是小猫崽子伸小爪,挠动人心来着的嘛。
南培笑了,他就爱惹女同学生气。你越气得面红耳热,他越是来劲儿浑身火热。
“怎么就是你们班级了?两年前还是师哥我的班级,转个专业就不能来逛逛啦?“
他大一瞒着爸妈报考中医学,扎在女人堆里潇潇洒洒。下学期被逼着改了专业,才被迁到北校区去。不过这南校区他常来走动,中医学学院楼更是来如自如,拉女同学到不少空教室里亲热过。
今个儿人多,不适宜动手动脚。南培眼珠子四周一转,眼疾手快抢过讲台桌上帆布包。
包里东西不多,三两下翻出两本本子红蓝笔,唯一用得上的,便是一张学生证。上头照片拍得干干净净,蓝底白面漂亮得很,直把南培看得心痒痒,便把学生证握在手里道:“小师妹,你一见我就要赶我走,这就太伤我的心了。”
“前天晚上为了给你唱歌,两天两夜差点把嗓子给练哑了,结果还被你们寝室楼下那老太婆臭骂一顿。你看我这一片赤诚,回回约你你还不给个准话,是不是太狠心了点?”
学生证在眼前晃来晃去,逗小猫小狗玩似的,阿汀知道他不会轻易还回来,便不抢。
“你陪我看部电影,我还你学生证,再请你下馆子好好吃一顿。带上你宿舍两个朋友也行,吃多少都行。怎么样,这主意不错吧?”
“我不去。”
小姑娘口齿细细,使劲儿咬出三个字:“你很烦!”
南培一愣,旋即大笑。
“小师妹你不知道吧?不少女同学开始嫌我烦,后来只怕我不烦,恨不得我一辈子烦着她们。”
他得意洋洋地扬起眉毛:“你是年纪小不懂得,这烦有烦的好处,但迟早你要喜欢上我的烦人,何必再这样白白浪费时间呢?你就给个准话,什么时候陪我看电影,我立刻放下学生证走人,绝不打扰你跟你的同学们学习!”
“不要脸。”
被骂了,南培反而夸夸其谈:“小师妹你还真别说,能像我这样不要脸约你的男同学,整个学校找不出第二个吧?那说明什么?说明我是最真心待你的,任你怎么说,怎么出糗,我还是认定你一个,你说我是不是死心塌地了?“
他没有羞耻心的。
油嘴滑舌能言善辩,说一句接十句,歪理一大堆,争辩起来更没完没了。
阿汀干脆不吱声,不要学生证了。
南培堵在门口,她抱着书不断拉开距离,他又死皮赖脸往上凑。这幅场景落在眼里,林鸽子不爽地砸嘴:“咱们帮个忙啊?”
“怎么帮?”
胆小怕事情的便回:“你不知道南培来头么?没听说过他这人么?你要敢坏了他好事,经得起他报复么?或者他转头来缠着你,到时候有人帮你说话么?没人帮,倒霉就轮到你了!”
“我帮忙喊一声不行么?隔壁说不准有老师。”
“得了吧。”
“老师有用他就进不来教学楼了,何况班级?你喊校长来都没用,还是别多管闲事了。反正咱们都在这儿,南培不敢干嘛的,万一有人说不好听的,你帮忙给做个证,够义气了。班长脾气好,不至于怪到怪到我们头上。”
瞧这话说的!
“我看你就是怕惹祸上身!教官老师都在说团结团结,军训就是为了培养团结意识跟精神,你还眼看着自班同学被欺负不帮忙,净给自个儿找理由!军什么训,你回家抱头躲在被子里算了,天塌下来压不着你头上!”
林鸽子同学天生的热情仗义,被再□□驳出火气了,那副来自北方的豪迈嗓门没把好关,不小心音量太大,引来不少瞩目。
更吵醒了徐洁。
“你们吵什么啊让不让人睡觉了?!”
学习时间睡大觉,徐洁理直气壮,且带着浓烈起床气骂道:“林鸽子你嗓门小点行吗?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打哪儿来的,你写个纸条贴脑门上,别坐在我前面嚷嚷!”
林鸽子眼前一亮,突然反应过来了。
她们班里来头最大,天不怕地不怕的活祖宗,除了徐洁还有谁?连班主任教官的面子都不给,说不准徐洁就不怕这南培呢!
她急忙把情况道来:“南培又来缠着宋千夏同学了。她们胆小不敢帮忙,你醒了得刚好。我打算从后门溜出去找老师找教官,要不你去帮忙顶一下?”
南培拖来一张桌子,把教室前门挡上,而后嬉皮笑脸纠缠着阿汀不放。
两个人你进我退绕着讲台桌绕了好几圈,走得都有点累,南培仍然滔滔不绝,如知了般聒噪,重复着看电影、看电影的事儿。
“行你去吧。”
背负使命的徐洁揭竿而起,捡起一根笔就往南培后脑勺上丢。运气好,砸中了,南培捂着脑袋转头,粗声粗气质问:“谁?!”
“我啊。”
徐洁站了起来,觉得自己很女侠,可惜王君那个敢写不敢出面打狗贼的怂包,没能一睹她的绝妙风采。
“不是让你滚蛋了吗你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