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六点。
在木板床上晃悠大半晚上脚丫子的阿汀,照常是全寝室醒来最早的。
像猫崽子那样轻手轻脚下梯子,有条不紊的刷牙洗脸收衣服。接着像小麻雀似的轻盈溜到阳台上,耳边萦绕着小画眉清脆婉转的啼叫,阿汀支着下巴笑眼汪汪,欢喜心情一目了然。
直到小腹突然传来隐约的坠感,发现某位不请自来的大亲戚———
犹如被劈头盖脸泼了一盆冷水,猫崽子长毛打结,小麻雀翅膀沉重,欢喜的阿汀同学瞬间焉巴了。
脑海里只剩下大大的四个字:乐极生悲。
王君照常是寝室里头醒来最晚的、赖床最久的,双手撑开朦胧睡眼一看,哎呀我的妈呀,傻子阿汀脸色真不好看。
两个姑娘高中时代在一层楼的头尾班级,每天自行车你载我我载你的,感情很要好。以至于她掐指一算,当即猜中她是小日子来了。
难怪大清早郁郁不得劲儿。
王君就说了:“你请个假好了,呆在寝室里别出去。省得在太阳底下踢来走去的,等会儿中暑了更难受。”
阿汀摇摇头,因为不出去不行。
南校区八成的女同学,小日子称得上告假利器,教官们便早早做好准备了。
不但降低南校区的训练难度,还特意领来一个医生在旁边看场子。手拿到北通医院的病历单子,转头就去医院里核对,真病假病非要弄个水落石出,谁都别想蒙混过关。
要有头疼脑热的,他就笑眯眯上来翻翻眼皮照照舌根,心跳数一数,温度计量一量,十个里头八个装,打回去老实训练。
小日子这种事儿说不准,便看脸色唇色来。得教官医生齐齐点头,除非特别严重,不然顶多在树荫下休息,脸色好了再归队。
“狗男人。”
王君不耐烦的撇撇嘴,转头挤到卫生间里:“徐洁,你今天去军训不?”
“说这个我就烦!”
天杀的医生太尽职尽责,害得大小姐弄不到假的病假条子,提到这茬就火气旺盛。
王君指了指阿汀:“她身子不舒坦,帮忙看一下呗,打个报告什么的。”
“我不!”徐洁没好气道:“我爸都不敢吩咐我干事,你让我看着就看着啊?没好处的事儿我不干,除非你给我想法子,让我也请假。”
王君瞪眼:“搭把手的事,又这么冲干什么?”
徐洁吐出一口牙膏沫,不依不饶:“就不就不,别挡着我的路,我要出去了!“
大小姐嘴皮子尖得很,不张牙舞爪就不痛快。王君估摸着她就是睡不够脾气大,掏掏耳朵没当回事儿,继续调皮跟她掰扯。
我自己会打报告的。
想开口的刹那,阿汀耳尖捕捉到小小的动静。眼角余光察觉林代晶正在叠衣服,面上突然冒出灿烂的笑意,一闪而过。
笑什么?
身旁的两个姑娘仍在斗嘴,斗得如火如荼难分高低。不透彻了解她们俩性情的人看了,准误解她们是水火不容的仇敌。
笑这个么?
阿汀皱皱眉头,翻出心里的小本本,记下来。接着戴帽子,拉上吵吵嚷嚷的姐妹俩出门。
军训七点半集合,列队报数,二话不说先站半个小时的军姿。
“别把自己当人,别把自己当成娇弱的女同学女同志!你们现在不是人,不分男女!我希望你们都能把自己想成,建造国家美好未来的一根钢筋,深深扎在泥土里绝不动摇!!”
隔壁班教官的发言激昂澎湃,连带她们班里的女同学听了一耳朵,纷纷憋不住笑。
“不要笑不要笑啊。”
自班教官分明温和很多,在队伍之中来回检查军姿。走到阿汀边上,确定这张脸比昨天更白,便问:“宋千夏同学,你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