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不够陆珣玩真的,他只管左右往后躲躲,手指掂着纸团,尚未被伤及分毫,南培已经俯身握着膝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实在狼狈,仿佛被猫戏耍在手心的耗子。
大伙儿稀疏的笑声钻进他耳朵里,本就脸红脖子青的,这会儿额头上青筋都显露出来了,突突地直跳。
“笑什么笑!”他眼睛都红了,怒吼道:“谁敢笑都给我等着,早晚弄死你!”
自个儿出糗就要乱咬人?
噫,同学们明面上不笑话他,心里数落得更起劲了。
南培只觉得唬住一干人等了,扭头就朝陆珣放狠话:“不敢动手算什么孬货,知道我爸是谁不?我就明白告诉你一声,只要你敢打我一下,明天我就让你在北通待不下去!怎么样,敢不敢正面打我试试?”
“你来,我就站在这里不动,有本事就来送死!没本事就滚蛋,当个鸟教官以为自己多能耐?小爷我不光今天送,明天后天年年送,你管得着么你?!”
满脸写着‘你今天不打我,我就看不起你’的跋扈。
陆珣单手盖着额头,尖削小指缓慢下滑,遮盖住一只眼睛,指缝间仅露出另一半的眼珠。他脾气坏下手狠,打人不用上浑身力气就不舒坦,三年来没少闹出事。
最严重的一次差点把那老三打得断子绝孙,因此结下血海深仇。如今常常用这个动作缓和骨子里的野蛮,克制冲动。
“你爸是谁?”
他低声问,不等回答就狠狠给了一脚,骤然把南培踢翻在地。
“嘶。”众人发出倒抽凉气的声音。
好歹是人高马大的小伙哇,肉垫似的重重摔下去,动静沉闷。
他磕得满口血,嗷嗷哀嚎两声,挣扎着要爬起来,顶着满脸灰尘与血,犹在不甘心的重申:“你真他娘的活腻了,死龟孙子,知不知道我爸是——”
他踩住他的手腕,低头反问:“知不知道我是谁?”
南培脸色微变,心想这人该不会也有来头吧?
眼皮预知到危险,不听使唤地胡乱跳动着,南培咬牙看着他蹲下身来,逼近。薄削唇角缓缓拉开,笑起来比面无表情更冰冷。
“你、你到底是谁?!”
“陆珣。”
“哈?”
不是谁谁家的儿子,也不是谁谁的兄弟,自报姓名算怎么回事,逗他玩?
南培呸他一脚的血唾沫:“你唬我?”
陆珣想了想,险恶笑着给出新的答案。
不知具体是什么,让南培露出吃了苍蝇的表情。刹那间暴怒状态,翻个跟头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挥舞拳头,没两下又被他反扣住手。
“陆小子有点厉害。”王君看得目瞪口呆:“我还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扑上去就打,没想到他这算是智取?好像也不对,到底算什么来着?”
是啊。
好像变得更厉害了,不再横冲直撞的,但是……
“啊啊啊啊放手放手啊!”
陆珣在反压南培的手指,看起来轻轻巧巧不带几分力道,南培却是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这样很容易出事诶。”小伙伴推推她:“阿汀你快让他停一下,这么多人看着。”
阿汀被推出去半步,离他很近。他阴冷的眉眼一览无余,仍然勾着唇角,很清醒的笑着。
究竟为什么要这样笑?
古怪的情绪去而复返,它曾在体育馆里出没,曾在昨晚灯光下淡淡浮起。是它让她慢慢停下脚步,也是它让她感到稍稍的别扭,横亘在他们中间。
它是什么?
“阿汀快点,不然来不及了!”
王君催她,因为在她心里,陆珣就是听阿汀的话。
周遭的同学们指指点点,南培头破血流。眼前的场景有点乱,心里头也有点乱,阿汀张张唇,轻轻叫道:“陆珣。”
他看她,除了眼珠转动之外,没有其他的动作。
啊……
耳朵没动。
阿汀茫然地眨两下眼睛,浅埋在心底的陌生感破土而出,延伸出无数的枝条,朝四面八方野蛮生长。它来得荒诞,突然,浓烈到无法忽视,像一个噩梦,把事实摆在眼前:
眼睛,耳朵,说话方式和行为举止全不一样了。
她到这时猛然发现,眼前的陆珣很陌生。她所有的认知,对他不做效了。那她要找的还是不是他?
你到底是谁?
她迷糊地看着他,无声问:陆珣去哪里了啊?
我就是陆珣。
他也看着她,一下变回学她刷牙的陆珣,一下变成西装革履的陆珣。上一秒还蹲在板凳上龇牙咧嘴,下一刻站在讲台上光鲜亮丽。
好奇怪的。
阿汀发不出声了,像有块石头压在喉头。场面仿佛陷入静止,直到宋敬冬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身后还有老师。
“出什么事了?”
他介入他们之间,结束了他们秘密的对话。
“学校里打架斗殴不行的啊!!”
南培算是学校里动不得的之一,平时就对女同学死缠烂打,其他大事倒没闹过。学校老师认得他,也认得他爸,看到他站都站不住的样子,急得团团转了。
“教官松松手,不管出什么事,他得先去医务室!”
依稀得知总教官也是惹不起的大来头,老师不敢催,小心翼翼搀扶南培往医务室运。这小子打不怕,临走时还丢给陆珣一个挑衅的眼神,示意这事没完。
一场热闹落幕,同学们纷纷抒发己见:
“教官好凶,还好没带我们!”
“不过送情书教官也管啊,军训里头不能谈恋爱?还是学校不让谈恋爱?”
“学校不鼓励也不反对谈恋爱啊,要不然那个谁怎么敢在我们面前念情诗。”
“去你的,你往脑袋贴个‘我有爱人’的纸条试试,保准你学生会进不去,更别想入党!”
“男同学有来头都被整成这样,我看这女同学……啧啧,得罚跑个十圈操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