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好高中?县城重点高中才叫好,我这做亲妈的都不敢想,亏你敢说。”
林雪春拿手指戳一下阿汀的脑袋:“小鸡崽子瞎扑腾,飞不了半米高,再摔个满头包。”
她说话恨有意思,隐隐藏着一种泥土味道的诗意。阿汀弯着眉眼笑,又被不轻不重地戳一下:“笑笑笑,光知道傻笑。后天就是中考,考不好看我怎么抽你。”
“我打听好了,柳枝抽得最实在,王君每天被她妈抽得嗷嗷叫唤,你是没听过——”
话未说完,隔壁的隔壁传来惊天动地的叫声:妈妈呀我真错了!轻点打吧!
多么恰到好处的示范呀。
这屋里头的母女俩对望两下,笑了。
伴随着王君唱戏般的求饶,林雪春吃掉半碗白粥两个红薯,龙卷风似的扫掉许多菜。阿汀吃得不多,细嚼慢咽。等她吃完,林雪春早已洗完澡。
阿汀也要洗。
三户人家共用一间两平米大的卫生间,小小的,胜在干净透气。
花洒沐浴露当然没有,林雪春端来一盆温水,是白天在太阳底下晒透了的。皂角味道淡淡的,洗完澡走出去,经过凉风一吹,满身的舒爽和清香。
天彻底暗下来,灯泡亮起来,阿汀再次翻开书本。
“行了行了,用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别把眼睛看坏了。”林雪春满身疲惫,随口叮嘱阿汀早点睡。
阿汀问起爸爸。
“肯定又帮酒厂的弟兄守夜去了,他就这幅德行。别人家的事全当自己的,在自家反而不吱声。”林雪春不耐烦地说:“留着饭菜就行,他自己会吃。”
说完睡觉去了。
阿汀继续看书。
八十年代有很多不方便,但最大的好处是不疾不徐。没有飞驰而过的车水马龙,没有喧嚣的灯红酒绿。时间慢慢地流淌,微风卷着发丝,蝉鸣此起彼伏,与细密的蛙声融为一体。
无数灯关掉了,无数的村民睡去了,日暮村里剩下最后一盏等候的灯,遥遥指引着未归的人。
宋于秋终于回来了,犹如骆驼般半拉着眼皮,看着女儿张罗饭菜,
他知道林雪春是世上顶好的媳妇,无论多穷,她有本事把穷日子过得红红火火。非要说美中不足,便是万年没有长进的厨艺。
夹一筷子的土豆丝,入口咀嚼,微酸微辣,滋味无限。
“你做的?”这是他今天对女儿说的第一句话,却没看她。
阿汀点点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