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几个伯伯还有几个堂兄弟想改改老规矩,说有能力的都可以竞争下任的家主,魏家不就是这个规矩嘛?他们现在就发展得挺好的…”
江启生看向自己的儿子,他素来是爱笑的,但那时,他没笑,一张洋娃娃似的脸难得阴沉沉的,简直就明晃晃的在告诉他,他现在很不开心。
“你呢?”江悯然固执己见的追问“你也是这样认为的,是吗?”
他爹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转而开始说一些别的:“你年纪也不小了,刚回国的那几年,想着你年纪小,玩玩也没什么,现在也该收收心了。你看人家魏家那个小子…”
江悯然锲而不舍的继续重复:“我只想知道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也这样想的,是不是也想我死?”
这话说的就有些严重了。
江启生这下也不再回避:“什么死不死的,这事我肯定会去问的,你身边那两个也不定跟你说的就是实话,可能有些误会吧。”
“…我知道了。”江悯然从胸口吐出一口浊气,“毕竟你是家主嘛,的确应该以整体为大…”
其实就算查出了是他那些伯伯堂兄弟又能怎么样?外人眼里他们可不分什么本家和分家,反正都是江家的人。
江家的产业不止娱乐公司这一项,分家的各个品牌也是算在江家一起的,同一条船上的他们要是出了什么负面新闻,受到的影响也是一起承担的。
其实江启生以前对江悯然挺好的,在他过分黏人时,他会把他也一起带入剧组,在人前经常把他举得高高的,让他坐在肩膀上玩,也曾晚上还会给他讲睡前故事呢。
虽然江悯然经常把他爹另外那对儿女称之为私生子,但实际上他们也不算私生子,那是江启生和第二任妻子的孩子,领证了,只是没公开而已。
不管江启生不公开是因为什么原因,但最起码他明面上唯一的儿子只有江悯然,也算是选择了他吧,这怎么能不是一个好父亲呢。
他是爱他的,
但有时利益更加重要。
“你放
心,这事我一定会去问的。”江启生说着,便想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摸摸江悯然的脑袋,不过一伸手就被躲开了,他只能尴尬的收回手,“你妈前几天回国了,你们见了吗?”,想拥抱也好,想做也罢,但…突然就觉得挺没意思的。
他好累,一般寻常人累了都会想回家吧,他也很想回家,但不是回某个具体的位置,而是回一个只存在于想象中的某种虚幻概念的家。
江悯然侧过头时在玻璃的反光上清洗看到自己的表情,没有难过,脸上什么都没有,就仿佛情绪彻底抽离。
这种和自身脱节的表现其实是解离症的明显表现之一,他以前就有,甚至之前还要更严重一点。
当时在国外接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症状这才有所缓解,回国后也会时不时的复发。
在其他人看来,江悯然可能只是一言不发的发了一会儿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
“小少爷?”
这次开口的不再是开车的保镖,而是那个戴眼镜的,斯斯文文的助理。
对方先打量江悯然的脸色,又顺着江悯然的目光望向窗外的那对相拥的爱侣,语气斟酌的开口:
“您…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不远处有个刚收工的龙套演员,看着长相还挺俊康,个子挺高,年纪不大,身上穿着粗布麻衣的戏服,头发戴着发套,脸上的妆容也还没完全卸掉。
不久之前,就是他一面在车窗外打电话一面来回踱步。估计以为车里没人吧,才会跑这边来打电话。
“宝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今天就拍完了!”龙套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对电话那头的人强调道,“真的,导演给大家都发了两百红包,我比别人还多两百呢,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等下给你带回来…草莓怎么样?”
那人身上脏兮兮的,手背上似乎还受了一点伤,但他脸上是笑着的,手里紧紧攥着那一包红艳艳的红包。
而在他打电话到空档,马路对面一个同样年轻的小青年拎着一个白色袋子像做贼似的一点点靠近打电话的龙套。
两人碰面后,都拿着电话愣了一瞬,顿时抱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后,席地坐在屋檐台阶下。
位置离他们就远了,助理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能看到屋檐里橘色的灯光打在俩人头顶,给两人身上笼罩了一层模糊的光晕,看到其中一个在给另一个手上上药,看到那个龙套把自己挣的工钱交给另一个人,看到俩人在有说有笑。
助理再看一眼江悯然,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外面的这一幕,一看就知道,他可能老毛病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