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和你根本不像!”
那时候还是太年轻了,要是杜宾真是那种穷凶极恶的坏人,周尔冬用这样的方式来揭穿他,无异于就是在找死。
不过那时的杜宾也没对他做什么,他越听他的讲话,唇角的笑容越大,眼睛也就越明亮,看起来格外开心。
“冬冬,你前面那两任继父真的都是死于意外吗,想必陈女士还不知道这事儿吧?”
周尔冬的脸色一点点凝固。
“你之前那两起案子也不是完全完美的,还是留下了一些破绽的。”
杜宾笑得眼睛眯起来,想抬手摸摸对面少年的脑袋,却被飞快躲开了,他的手也落了一个空。不过他也不怎么生气,继续笑呵呵的讲着其实还可以怎么做更完美。
“你在要挟我?”
周尔冬警惕的看着他。
“冬冬,你能主动找我聊天,我真的很开心,但你这次,也是为了要挟我吧…”杜宾缓缓道,“我不会伤害陈女士的。”
一瞬间,周尔冬的雷达滴滴的响了起来。他本就觉得杜宾非常的奇怪,非常危险,对他怀有戒备心,对他讲的话自然也反着听。
他说不会伤害,那就是要伤害。再搭配上不久之前,他亲口说的什么可以更完美的谋杀计划,组合起来不正是妥妥的警告?
为了母亲的安全,他妥协道:
“你想要我做什么?”
杜宾叹气:“冬冬,我不要你做什么,我只想你能开开心心的,如果一定要我说一个愿望的话,我想你能喜欢我…”
“…………”
什么智障玩意儿?
周尔冬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杜宾,依旧不愿意相信他这话是真心的,觉得他又在胡说什么,杜宾也不解释。
他只是一言不发站起身,膝盖一软跪了下来,一步步膝行到周尔冬腿边后,把脑袋靠在他的裤缝线位置。
那天是满月,明亮的月光顺着窗户撒到书桌,将男人略带讨好的笑映照得清清楚楚,他抿了抿唇:“我可以亲亲它吗。”
从那以后,周尔冬信了。虽然非常不理解原因,但杜宾的的确确对他存有一种特殊情感,这种情感导致他对他殷勤得不行。
殷勤到每天晚上都等着陈心慧睡着之后,会偷偷摸摸来他的房间,殷勤
()到经常借给他送水送水果的借口一次次往他的卧室跑,殷勤到愿意心甘情愿的为他收拾房间、整理床铺、洗衣服洗袜子,像个免费保姆一样。
杜宾真的很喜欢亲吻他,吻他的唇角,吻他的脸庞、他的鼻尖,喜欢到一有空便爱不释手的,一遍遍捧着他的脸庞亲吻…
周尔冬对这种事倒是不怎么热衷,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他的态度。
记得有次杜宾来他的房间找他,他因忙着写作业没空搭理。杜宾也不闲着,安安静静在旁边给他剥橘子,认真仔细的将橘子上每一根白色的橘络给剔除干净,再喂到他唇边。
就是喂着喂着,脑袋就到腿边去了。
原本周尔冬也没怎么在意这个,他爱犯贱就让他犯贱呗,直到听到杜宾试探性的开口:“冬冬,你上次说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杜宾经常询问打听一些周尔冬学校里的事,无外乎想知道他在班里关系好的都有谁,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或男同学…
其实是没有的,周尔冬平时性格孤僻,独来独往比较多,没什么好朋友,也没什么喜欢的人,但有次被问烦了,他故意说有一个。
当时杜宾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凝固了,但还是撑着笑说:“谁啊?到底谁啊?”
见周尔冬不回答,杜宾的语速加快,看起来很是:“哪个班的啊?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表白了?答应了?牵手拥抱了?还是亲了,难道做了?”
周尔冬一句“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贱。”将他所有的话都堵住了。不过都已经被这么呛了,杜宾居然也没有生气,在沉默几秒后,他自认为得到了答案,那就是没有做,
于是几秒钟后,男人脸上是逢迎的笑,像邀功,更像为了取悦周尔冬:“冬冬,上次你说总在背后说你的那个同学,现在他转学了,看不到他了,你最近上课开心吗?”
这事儿周尔冬还没找他说呢,
他自己倒是提起来了。
“你烦不烦,我不是说过…”他拿脚随意踩着某处碾了碾,“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吗?”
他脸色疼得惨白,但唇边还是挂着一抹讨好的笑:“可是上次你说…”
“上次我只是随口一说。再说了,就算我真的想做什么,我自己也能解决,压根用不着你在那里自作多情。”
周尔冬那年将将十七岁,身形接近于成年但又还没完全成年,像一颗将熟未熟的果子,浑身上下都是青涩的少年气。
他的长相上更随陈心慧一点,五官有一丝丝精致,但并不女气,不说话的样子也称得上是一个高冷的小帅哥。
不过那时他皱着眉,一脸嫌弃的看着男人布料上渐渐蔓延的濡湿,对方似乎还沉浸在什么情绪里,微张着唇喘着气…
“真恶心…”
周尔冬在没遇到杜宾前,一直认为自己的脾气还算不错。毕竟家里有这么一个天真的母亲,他也只能早早的早熟起来。
听
说以前陈心慧带他的时候,曾为了和新男友去外地旅游,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只找了一个阿姨时不时上门看着。
结果这个阿姨不靠谱,带周尔冬出去买菜搭乘公交,一个晃神把他给落下了,又不敢告诉陈心慧,连夜回了老家。
当时说是弄丢了快一个月,她都还不知道呢,也是命大…幸好后来被派出所送回来了,当天晚上还发了一晚上高烧呢。
总之,早熟的周尔冬已经完全习惯了撸管什么事都自己做,因此非常不喜欢杜宾这种大家长姿态,最最烦的就是他这一点。
他不仅对自己有着特殊情感,还有着接近于极端的保护欲,他会把周尔冬周围所有他认为伤害他的因素排除掉,并且自认为也是“为他好”。
周尔冬只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约莫也就是在这个那段时间的前后吧?陈心慧上班途中差一点出车祸,幸好人没事。
学校里的周尔冬知道消息以后,立刻和老师请假赶去了医院,在去的路上他想起就在前两天的晚上,杜宾还曾问过他。
“冬冬,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陈心慧啊,要是我们之间选一个的话,你选谁呀。”
那时的周尔冬不假思索:
“反正不会选你。”
在这件事情上杜宾有着重大嫌疑,哪怕他自己解释不是他做的,并还拿出了证据证明他当时在和别的人谈事情,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根本他没有时间去搞事。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
是不可能轻易消除的。
周尔冬当时虽然面上不动声色的说相信不是他做的了,实际上却在心里筹谋着到时候怎么离开他。
————等成年吧,等把高中读完,等考上大学了,到时他就带陈心慧一起去外地,离这个变态远远的。
他心里就这么想着。
心里预想的计划好好的,结果谁能想到呢,安生的日子过了还不到半年,在周尔冬高三的某次月考当天,一场宛如末世灾难电影里的画面在现实中出现了。
被咬的周尔冬可能是由于内心过于强烈的求生欲,他居然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失去理智,他依旧活的好好的…
醒来后发现自己不仅身上的伤全好了,人还换了一个地方,连之前还好好的陈心慧也突然死了,连尸首都没看到!
这怎么看都太过于诡异了,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一定是杜宾干的,不是他还能有谁啊?就是他,一定是他!
而那时的杜宾居然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拼命解释反驳,他居然没有否认,只是拦住了想立刻离开周尔冬:“冬冬,你现在还不能不去,你还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你没有心跳了。”
“…………”
不止是心跳没有了,一个正常活人所拥有的生命体征都没有了,例如呼吸时的气息,再例如体温,比如脉搏。
最明显的地方是他连
眼睛都成了丧尸独有的浅灰色,这怎么看都是外头那些丧尸的眼睛,可他皮肤没有溃烂,也有意识…
因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第一天的周尔冬确实是挺慌的,不信邪的他还曾尝试拿刀化开皮肤。不疼,一点也不疼。
他当时是不疼,还能镇定的看着手上滴答滴答流淌的黑色液体发呆。不过这可把在旁边看着的杜宾吓坏了,赶紧给他包扎。
“你看到了吗,我的血不是红色的…”
“…………”
人死后,血液中的血红蛋白因为缺少了氧而变成还原血红蛋白,因此从外观上看,血液呈现暗红甚至发黑都是正常的。——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以前课本上学到的知识。
所以他这是…死了,
成了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丧尸?
——就这么短短的两行字,却让周尔冬足足花了一个星期的的时间,才终于接受自己从一个普通人类变成了一只丧尸。
与此同时,他也发现自己似乎不能再吃普通人类的食物,那些很甜的糕点也好,巧克力也罢,他吃起来通通味同嚼蜡。
也因为变成了丧尸的意外,所以在军方的飞机和广播开始四处搜集幸存者时,周尔冬并没有出去,只是躲在一处高楼里,眼睁睁看着救援队离开。
杜宾同样也没有声张,他留了下来,照顾着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周尔冬。
白天的时候,因为担心被其他人类发现,杜宾会拿纱布为他遮住眼睛,对外就说眼睛受了伤。
而失去视觉的“新晋小丧尸”毕竟不是大街上那些傻不愣登的丧尸,他也很快从跌跌撞撞中学会了用他“感知”看路。
夜里的时候,他将周尔冬早已经没有温度的冰凉手脚严严实实的捂着,用他的体温为他暖着:“冬冬,我答应你,以后只要是你喜欢的,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
杜宾的确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说过的话在后来的每一天都做到了,只要是周尔冬的要求,只要是他想要的,他都愿意帮他。
他们一起在末世里生活了五年,
五年里发生太多太多事情了。
刚开始摇摇晃晃行动迟缓的丧尸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灵活起来,幸存下来的人类也开始慢慢有了自己超乎寻常的能力…
很多很多人类在那场灾难里死去,也有不少顽强活下来的幸存者,剩下的人类聚拢在一起,于是各大基地以及安全区逐渐成型。
几个基地里最有名气的是背靠军方的晨曦基地,剩下的零零散散的各种基地也都各有特色,不过那些都和周尔冬无关。
毕竟他是丧尸,连人家基地大门的检测器那一步就进不了,更别说加入那个了。
而杜宾哪怕自己可以加入基地,并且还有不少人邀请过他呢,但他全部都拒绝了,一直守在他身边…
他对周尔冬挺好的,真的。
变成丧尸后的周尔冬味蕾发生异变,吃普通人类的食物毫无味道,但晶
核,尤其是异能者的晶核,对他的吸引力却非常非常大!光闻到就会忍不住口舌生津!
刚开始的周尔冬心态依旧还是人类,还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宁愿饿着也不吃,但一旁杜宾就看不下去了呀。
他看着自家的小孩几天十几天没吃东西,打心底里觉得小孩肯定很饿很饿,他都心疼坏了,怎么看得下去?
他俩自然就会主动去给周尔冬“觅食”,为了不让他有负担,他会洗干净,贴心的用彩色袋子装好,看起来就像糖果一样。
再后来,周尔冬习惯了,他也会开始指示要求命令杜宾给自己找更多的“食物”。
对其他人来说,杜宾或许的确是个完全讲不通道理,无法沟通的神经病,但对周尔冬,他却是全心全意的爱护。
这一点,无论是末世前还是末世后,无论周尔冬是人类还是丧尸,杜宾对周尔冬对过度旺盛的保护欲自始至终就没有变过。
是他掩护着周尔冬这只丧尸在满是人类的基地活得好好的,也是他给他找食物,在偶尔没有“狩猎”到异能者时,他甚至会自己放血给他喝…
不管去哪里,不管做什么,杜宾都得带着他,恨不得拿根裤腰带把他拴在腰间,揣在兜里,生怕一个看不住,这只丧尸就被其他异能者发现了。
在外不苟言笑的男人,在周尔冬面前,却一点架子都没有,脾气温和得不可思议。
杜宾经常在不少人看着的情况下,毫不顾及的蹲下给其他人眼中蒙着布条的小瞎子擦鞋子上的一点点灰,给他细心整理衣服,耐心的牵着他的手走路,
——只要是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杜宾多么在乎他,看出他对于杜宾的重要性。
所以呢…
所以呢…
周尔冬越来越不理解杜宾了,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对自己那么好?这种毫无缘由的爱就像没有根基的空中阁楼,表面越是漂亮,他越警惕万分,总觉得下一秒就会立刻轰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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