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抱怨的那些烦恼,那些以为过不去的坎儿,在生死面上都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事。
【突然又有一点信号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啊,我刚才看到了一个好大的黑影,是鸟?有那么大?】
【好像是有人跑了?】
【不是不让出去吗,这时候出去干嘛?】
【他们不相信啊…】
【我现在根本不敢发出声音…】
【真希望一切只是在做梦…】
还没看一会儿,屏幕上又显示网络断联了,齐祺和对面的齐良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才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当天晚上齐祺没出门,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是在异变的第二天才穿着防护服跟着一对清理队的人出去的。
这一次不像之前那样还能抽空抱怨这个,抱怨那个,这次整个队里的气氛凝重得很。
齐祺也就随意的扫了一眼,果然在大街上看到了不少已经死去的尸体,其中有因为不听话在放射污染最重的时候睁眼的,还有不相信画面,自己私自跑出来想逃跑的…
外面的面无全非的尸体在经过一晚上已经被冻成了冰雕,全身的肤色呈现出一种青褐色,脸上依旧依旧还保持着最后惊恐的表情…
而他们这次要做的就是把这些被污染的尸体挪开,进行降解转化的特殊处理,等他们弄来以后,后续才会有别的清理队过来。
清理队里有一个可能是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小伙子,看着道路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喃喃着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明明昨天还……今天就…
而作为上辈子已经见过好多次的老油条,齐祺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在其他队员还在反胃恶心时,他依旧能够面色如常拖完好几具尸体了。
他这么一动,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气氛是一天比一天沉重。
不知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还是怎么,齐祺在一次外出中又一次遇到了他的父母,准确的说是是他好像受了伤的父母。
据说好像是物资被抢了?
异变发生前,国家做的补救措施不是全然没用的,至少这次明显有更多人都活下来了。在异变后,他们还会定时给小区和集中点投放物资…
按照友好设想来算,他们希望大家都老老实实的待着,外面的实验室加紧研制出最新疫苗,并一点点清除现有污染源,这样等清理好以后,拥有抗体的大家就都又出来了?
但事情的发展却没那么顺利,物资就那么多,僧多粥少,抢起来的时候,谁还顾得上尊老爱幼,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的确有点吃亏。所以腿受伤了,脸受伤了,也很正常吧?
齐祺听说还有人半夜偷的…
他就在他们面前,但因为穿着厚厚的防护服,所以两位居然没有把他认出来,更可笑的是,他们抓着齐祺的手说有个儿子也像他这么大,试图和他套近乎…
旁边有和齐祺一起的队友喊了他一声小祺哥,即使这样,他们居然依旧没反应过来,是因为下意识已经当他死了吗?
“你怎么在这儿啊,你哥刚来接你了,你对讲机怎么也没拿?”
从异变第六天开始,每天夜里都会下不等的冻雨,电力基站很快就撑不住了,随之而来的是网络瘫痪,那时通讯开始用起了老式对讲机。
“哦哦。”
齐祺走的时候,特意走得慢了一点,中间还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但身后一次也没有传来他们叫住他小名的声音。
一次也没有。
齐祺
走到另一边听着齐良的留言。
虽然对讲机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但仔细听还是能够听到里面的男声在问今天什么时候回家?
明明也不算家人吧,但齐祺那时也没觉得这个说法有什么不对,他启动对讲机,在指示灯亮起后,开始讲话:“会比昨天晚一点吧。()”
齐祺真的怀疑齐良是不是在他身上安装了什么摄像头,不然怎么可能连他所有的动向都知道?
在白天刚和父母见过面,并且心情正糟糕的时候,他就好像看出了什么,在饭后特意引着他到了一间以前用来堆放杂物的房间。
提醒他无论在这里发出多么多大声音,无论做任何事,外面都是不知道的,他可以随意宣泄情绪,这里的东西弄坏了也不需要他赔。
还莫名其妙的说什么人和容器是差不多的,能容纳的东西都是有限的,水满自溢,不能总是一味压抑自己…
齐祺:啊??”
齐祺一脸懵,他完全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齐良捉住他的肩膀,和他双目对视了足足十多秒后,将他揽入怀里,像哄小孩那样一下一下轻抚他的肩膀:
“祺祺,你太累了…”
很奇怪,明明他没说什么特别煽情的话,没做什么特别动作,但话音刚落,齐祺眼眶里的眼泪直直落下。
那一刻,齐祺自己也是完全没想到的。
他没察觉自己落泪了,还是在齐良抬手用指腹给他擦去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脸上竟然已经爬满了泪痕。
在齐良离开后,齐祺一个人在空旷的房间里待了很久很久,起初是真的不敢动手砸那些东西,毕竟看着挺贵的,他的第一反应是赔不起。
就算喊也不敢太大声,心里生怕打扰别人。
从小学习的东西就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要听话,要懂事,长此以往,他已经习惯性压抑、忽视自己的所有需求。
在安静待了十来分钟后,他才从小声喊了两声到试探性砸下第一个酒瓶,最后他发现好像的确什么都没发生,这才慢慢大胆起来…
那些他自己全然没觉察到的情绪,在那时也发觉起来,一直觉得很疲惫的来源不是外界,更多的还是来自于他自己的内心…
等再出去时,当齐祺胸口那处看不见的石头好像的确松动了很多,相对应的,他的手上脸上多了一些玻璃划破的划痕,身上也湿漉漉的,头发更是乱糟糟。
但……他笑得还挺开心的。
齐祺的脸上显少能露出那样轻松的笑容,不是以往过往那种小心翼翼的,带着卑微、讨好、试探的笑,而是完全放松的,配合他新剪的头发,和以前的差别还是蛮大的。
他那时说话的嗓子有些哑,但一点不妨碍嗓音里的愉悦,他头一次叫齐良齐哥,再次说了谢谢,并告诉他,里面稍微有点乱。
齐良看出了他最后一丝丝试探,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别的情绪:
,没事。
齐祺不会知道在他在里面的发泄情绪的时候?,外面的齐良在做什么?
男人依靠在墙边,手里拿着一本育儿手册翻阅得认真又仔细,尤其把其中的心理健康篇反反复复,重点查看了好几遍。
在他第三遍查看时,助理刚好找过来给他送资料,里面记载着一些关于齐祺以及齐祺父母,乃至齐祺前妻的档案。
助理估计是不理解自家老板怎么跟被下降头一样,突然喜欢男人就算了,还是那样一眼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亮眼的普通男人。
于是在快走的时候,他随口小声嘟囔了一句像他这种人,不是满大街都是吗?真是不理解齐总为什么会对他这么上心…
被齐良敏锐的听到了。
但他也没说别的多余的话,只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也就那么扫了一眼,助理立刻住嘴了。
“我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
“是…”
助理离开后,齐良低头查看了一下室内监控,自己搭建的自组网信号比之前稳定不少,画面也没那么卡顿了。
他安安静静的听着画面里的男人大喊大叫,除了毫无意义的单音节外就是各种情绪发泄。
其实助理说的也没错,像齐祺那样的人满大街都是,像乱石堆里随手捡到的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但谁让他刚好捡到了那块石头呢,更凑巧看到了普普通通的石头下漂亮的花纹呢。
而从那一刻开始,